里很难想象她受了多少罪,一时间心疼地说不出话来。
“我给你倒杯水。”越宁剥开他的手,一步一定地走到桌边,看见茶壶,本是想提起来,手却重重地压在壶盖上,另一手撑着桌面,站了好半天,吸了口气,让自己内心中汹涌的情绪平复下来。
仇徒一直盯着她的背影,那瘦弱的身影深深刻入他的心中。他想走到她身后,用力地抱紧她,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自己永远陪着她。但自己站不起来,也说不出那样的话,自己不配。
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不在。
越宁缓缓地倒了一杯水,看着水流汇入杯中,她想,喝水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端起杯子来到床边,勉强一笑,“喝点水吧,相公。”
说着,越宁揽住仇徒的肩头,学着娘照顾自己的样子,将杯子送到仇徒嘴边。
仇徒侧目看着她,小口地啜了啜,发现她眼睛红肿,形容憔悴,喉结一动,一手将杯子从越宁手中接下,另一手抓住越宁的手,说:“娘子,让你受委屈了。我没照顾好你。”
“不怪你。”越宁神色黯然。
她刚失去孩子的时候在天井村想过许多个重见仇徒的场景,想要他与自己一同哭泣,想叫他和自己一起哀悼,想怪他怨他,想抱着他,想哭诉心中的苦楚,却在见到仇徒这般处境之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其实,也没有机会说。
她没想过,是这样的场景。
他心里也很苦吧?自己怎么还忍心叫他更内疚呢?
可自己能说什么呢?
一切的沉默在他看来,是否是自己的冷漠疏离?他以为自己怪他?
怪吗?怪过,可自己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这是始料不及的事。而且,他也是受害者。被打击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快乐。自己怎可叫他一人内疚?
仇徒沉默了。看见越宁低垂下去的眼帘,他知道说什么都无用了。
“是个男孩,叫不疑。”越宁低着头说道。
仇徒身子一顿,也不管手中的杯子,任它倾倒在被褥上,冰凉凉的水沁入自己的皮肤。他搂着越宁,一刻也不愿松手。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越宁的心融化了。她的坚强,她的悲伤,都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原来,这世上最美好的语言,是这样。
越宁的双臂紧紧地环着仇徒,虽然他现在骨瘦如柴,却依然叫她心安。只是,这样的他,也要离开了。
“相公,下一辈子,我们还会在一起吗?”越宁忍不住问。
仇徒不假思索道:“会的。”
越宁悲伤地嘴角扬起淡淡的弧度,如此,便不怕死了。
“不过,这一辈子,我还要和你白头到老,带你赏尽世间繁华。”仇徒松开怀抱,擦干越宁脸上的眼泪,认真道。
越宁看着他消瘦如骨的脸庞,那清澈的眸子认真得很,她不由发笑,然后停止,博拨开仇徒脸上地碎发,亦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说:“相公,这一辈子认识你,嫁给你,得你珍惜,我已经很知足了……我只希望,下辈子,会比今生要长一些。”
说着,越宁靠近仇徒的怀中,才惊觉这一刻,连死亡都没有那么可怕了。
原来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孤独。
“傻娘子,你这辈子才刚开始,我还没来得及对你好呢。”仇徒揽着她的身子,但隐隐有些头晕,暗暗晃晃脑袋,这才勉强撑住。
越宁以为仇徒是怕她难过,在安慰他,便搭上仇徒的手,说:“相公,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一会儿黄泉路上,你也像现在这样守着我,好不好。”
“我不许你自尽。听到没有!”仇徒昏昏欲睡,连忙一只手扶住脑袋。
“你怎么了相公?”越宁紧张地坐起身看他。
“我……”仇徒一字未尽,便眼前一黑,倒了过去。
她一惊,目光呆滞,小心地探向仇徒的鼻息,指背上微微的热浪令越宁眸子一动,这接连大起大落的情绪令她头重脚轻,仿佛周身力气全被抽去,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倒在仇徒身上。
再醒来时竟然已是次日黄昏。
她一个人躺在屋子里,是仇徒之前躺的屋子,可相公呢?她忽然发现床单被褥都是新换的,心口一动,连忙赤脚下床,急急冲向外面,“简原!小六!”
宇文德四人忽地看向声源,先是一愣,再看向越宁惊恐的样子,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连忙让开一步,将身后躺椅上洒满夕阳余晖的仇徒亮了出来。
“相公。”越宁悲喜交加地冲过去,“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