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虚有其表

    月桉没再接话，山青雨在心里想若是月桉问他如何知道的，他会如实相告。

    多年前他也是流民中的一员，眼看父母死于棍棒之下，奋起反抗的他却因此获得赏识进入了训练暗卫的人间炼狱，他是从炼狱中爬出来的人。从那样冰冷漆黑的地方爬出来的他原本是凭借仇恨活下来，如今因为有殿下有云淡烟他渐渐淡去了仇恨。

    一直没有搭话的小菜走在最前面步履平稳，走在中间的月桉已经感觉汗水要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了，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女子吗？月桉叹息一声。

    山青雨问：“殿下要休息片刻吗？”

    月桉：“还要走多久？”

    山青雨看了看地图，估算了一下，“约莫还要走一个时辰。”

    月桉：“罢了，继续赶路。”面对两个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的同伴，原本不太爱说话的自己反倒成了话唠。

    穿过一片层林尽染遮天蔽日的枫叶林，不远处一间小院映入眼帘。茅草铺的房顶，红泥糊的墙，参差不齐的木棍组成的院门。院中还种着应季的蔬菜瓜果，不过有一处开着五颜六色花朵的地方不合时宜的凸出来一个圆形小山包，看上去十分奇怪。

    院中像是空无一人，耳边只听闻呼呼吹过的风声。

    “夕曛转赤岸，浮霭起苍葭。”

    月桉回过头，一位中年妇人正打量着他们。

    月桉：“阁下可是沈画师？”

    沈鱼梦：“不错，能找到这里来算你们有些本事，随我进来吧。”

    月桉：“沈画师就不好奇我们是什么人？”

    沈鱼梦反问：“难道你们不是来找我的？”

    月桉：“自然是……”

    沈鱼梦：“来者是客，请吧。”

    通往房间的碎石子路竟开出一朵极小的花来，小菜脚步一顿，默默站着不动，等所有人都走过了她才离开。

    月桉再一次被院中的“大花球”吸引。

    沈鱼梦在院中为三人倒了茶，“你们二位是什么关系？”指着山青雨说：“他我知道，应该是小公子你的仆从。”“这位姑娘就很难看出来你们的关系了。”

    月桉：“朋友。”

    沈鱼梦笑问：“哪种朋友。”

    月桉：“普通朋友。”

    沈鱼梦：“公子身披晚霞，姑娘着苍葭之色很是和谐，难道不是有意为之？”

    月桉神色一滞，继而笑道：“巧合而已。”

    沈鱼梦意味深长地望着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言的小菜，眼中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一阵风吹起，地面的枫叶被卷到空中，月桉俯身拾起被风吹到脚边的半幅画。画中是一片枫叶林，片片枫叶根茎分明，林中三抹身影似就在眼前般和谐美满的一家三口。

    月桉：“画中的人是？”

    沈鱼梦喝茶的手一顿，凝神细看，笑道：“不是很明显吗？一家三口。”

    月桉：“沈画师的家人。”

    沈鱼梦立刻否认，“当然不是，我孤身一人，没有家人。”

    “说吧，你们找我何事？”

    月桉：“听闻沈画师擅细画，如今一见果然如此，画中神韵细节皆是了得，就是在整个月弦国也是首屈一指的画师。”

    “只是在下有个疑问，还需向沈画师请教一二。”

    沈鱼梦并没有因为月桉的一番夸赞而表现出洋洋得意的姿态，反而情绪淡淡道：“什么？”

    月桉：“这世上的画是否能做到让人不分虚实？”

    “好问题。”比起月桉的夸赞，沈鱼梦似乎觉得他的提问更有意思些。

    “要做到这一点确实非常难，需要画师对环境了如指掌，还要有非同寻常的画技，一般人做不到。”

    月桉：“一般人做不到，沈画师能做到。对吗？”

    沈鱼梦：“在大环境中对小环境的塑造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例如我可在墙上无洞开窗，可在一堆枫叶中混入一张纸。这些远看、乍一看都没问题，但是走近看细看就能轻易察觉破绽。”

    月桉：“能请沈画师展示一二吗？”

    沈鱼梦：“抱歉，前几日劈柴时手腕受伤了。”

    月桉瞥了一眼墙角新劈的柴棍，“不能亲眼看沈画师作画还真是遗憾。”

    “不知沈画师这般优秀的名家大师可有传人？不能看沈画师作画，能看您的爱徒作画也算是弥补一大遗憾了。”

    沈鱼梦捻着茶杯的手指摩挲着杯壁，“我这里山深林密的哪里会有人来找我拜师学艺。”

    月桉：“沈画师说笑了，只要沈画师肯收徒，这片红枫林定然早就被一双双求学之人的鞋履踏平了。”

    沈鱼梦轻笑不语。

    月桉：“青雨，把我准备的礼物给沈画师。”

    山青雨将一个棉布做的笔袋双手捧上，沈鱼梦接过后道了声谢。

    月桉：“这笔袋中是最好的硬毫有狼毫、山马、牛耳毫、鼠须、山兔、鹿毛笔，还有软毫羊毫笔，听闻画不同的东西对笔头软硬要求不同，我不太懂便收罗来我能找到最好的。”

    沈鱼梦倒也不客气，“我很喜欢。”

    月桉：“枫山幽静，想必沈画师定是很喜爱这份清幽，多有打扰，告辞。”

    沈鱼梦起身，“你身边的姑娘叫什么名字，我很喜欢她。”

    一直沉寂对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的小菜猛地看向沈鱼梦，不可置信道：“你……喜欢我？”

    沈鱼梦走到小菜身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你是个谦逊善良的好姑娘，我很喜欢。”

    小菜眼中泛起一层水雾，久违而熟悉的情感涌上心头，“小菜，我叫小菜。”

    沈鱼梦眉目温和，浅浅笑道：“小菜姑娘要是愿意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可以教你画画。”

    小菜：“真…真的吗？”

    沈鱼梦：“嗯，真的。”

    月桉：“沈画师种的花很漂亮。”

    沈鱼梦没了和小菜说话时的温和态度，淡淡道：“花开得再美，底下也是腐烂生蛆的脏东西。有什么值得夸赞的，虚有其表罢了。”

    沈鱼梦像是被月桉的一番话破坏了好心情，转身离开留下个冷漠的背影给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