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虚有其表

    从翰墨雅轩出来，月桉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拢了拢大红的斗篷，自嘲道：“回宫吧，这娇柔的身子还真是受不得半点风吹。”

    山青雨心疼地看向自家主子，他们的太子殿下这一路走来着实不易，以一副病弱之躯要躲来自血亲的明枪，要防来自身边最亲密之人的暗箭。若非殿下自小聪慧过人恐怕早就成了他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回到东宫月桉立刻解下红袍扔给山青雨，不知从何时起他有点厌倦红衣了，从前只觉得麻烦如今看着却十分厌烦，像是摆脱不掉的束缚无法挣脱的枷锁。

    山青雨捧着红袍跟在月桉身后，二人身高虽相差无几，体型上山青雨却比月桉强壮很多。

    不善言辞的他即便是心中想到些什么也不会轻易开口，正如此时他觉得殿下心中不快他想开口说两句什么，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沉默，因为他担心自己说错话会让殿下更不开心。殊不知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被月桉尽收眼底，月桉停下脚步等他。

    “你想说什么？”月桉的声音有些沙哑，整个人给人一种虚弱的娇柔之感。月桉一直以来也算是有个养尊处优的环境自然肤白细腻，加上有七分生得像他已亡故的母亲，结合了他父皇气宇不凡的外形，故而生得十分俊美。只是身形过瘦，导致他看起来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跑，难免惹人心疼。

    山青雨颔首道，“殿下下次出行可以带上小菜姑娘，有她在殿下便不用……”

    月桉一笑，唇色苍白全无血色，“不用什么？”

    山青雨：“有小菜姑娘在，殿下不用穿不喜欢的红衣也会很安全。”

    月桉点头，山青雨说得不错。小菜姑娘是连鬼王都能召唤出来的捕灵人，有她在自己自然是走到哪里都十分安全的。

    “小菜姑娘与你们不同，她不是我的侍卫，没有义务保护我。”只是这次出城还是得麻烦她才行，不然可能没办法保证出去的和回来的还是一同个人。

    “去偏殿。”

    山青雨：“是，殿下。”

    知风抱着小菜的青衫从卧房中出来，正巧撞见月桉来寻小菜，颔首恭敬道：“太子殿下。”

    月桉：“小菜姑娘可在房中？”

    知风：“回殿下，小菜姑娘此时应是在偏殿书房。”

    月桉：“好，去忙你的吧。”说罢看了一眼知风手中的青衫，就往书房方向去。

    小菜穿着绿罗裙在碧华殿偏殿的书房中半个身子趴在桌案上，目光坚定，表情凝重无端生出几分平日里没有的娇憨感。

    几缕长发垂落在宣纸上，随着动作缓慢移动，弯弯曲曲的长发粘黏在还未干透的宣纸上勾勒出杂乱的线条。

    地上铺着许多被浓墨涂满了的宣纸，宣纸上丝毫不留缝隙地写着大大小小的“小菜”二字。

    窗外的桂花香随风飘进书房混合着浓浓的墨香味杂糅出了独特的香气，她身上的绿罗裙格外显眼看起来鲜活而充满生命力与深秋这样万物萧瑟的时节格格不入。

    月桉走上前取走了小菜手中的笔，低声说：“你太用力了，笔头已经写坏了，所以无论怎么写都不会好看。”

    小菜抬起头来，解释道：“我没想好看，写对就可以了。”

    月桉却像是没听见小菜的话，重新取来一只笔吸墨后在砚边上整理笔锋形状，而后一边写一边道：“毛笔开笔蘸墨后锋颖要锐利，书写时拇指轻轻按住笔杆，夹稳即可。不要紧张，不然书写时间长手腕会疼。”说罢把手中的笔递给小菜。

    小菜起身望着月桉，“有事吗？”

    月桉言简意赅道：“我出城，需要你在我身边。”

    小菜不假思索回：“好。”

    他们目光相接，像是在做一场关系重大的交易，都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却又都如同“久经沙场”的商人没有露出丝毫破绽，甚至毋庸置疑他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月桉：“你想要什么？”

    小菜沉默片刻后摇头，“不想要。”什么也不想要，她不想再交换任何东西了。

    月桉：“你有什么想要的尽可说出来，作为你帮我的条件我也会尽我所能的替你达成。”欠什么都好，欠人情最好还是不要，谁知道最后要用来什么偿还。

    小菜瞥了一眼桌案上自己写得歪歪扭扭的字和月桉方才写的，指着笔墨道：“你教我写。”

    月桉一笑，这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小时候没有小朋友愿意和他玩，他便对着天空发呆，时间久了就连发呆都会腻，索性就练字，恰好练字需要极好的耐心，如今他写得一手好字的同时耐心也是超出旁人的好。

    月桉很爽快地答应，“好。”

    小菜从桌案后绕了出来，“走。”

    月桉：“不急，我刚从外面回来受了些风寒，明日一早再动身吧。”再急的大事，也得先保证自己好好的才能去办，否则恐得不偿失。

    月桉走后小菜拾起被风吹落一地的宣纸，其实她真的不在意字写得好不好看。写得好看似乎也没有什么用，没人会夸她，没人在乎。

    她只是不想死后成为孤魂野鬼，墓碑上歪歪扭扭的字起码能证明她是有名字的，而且再好看的字也不会使她的名字变得高尚起来。

    翌日，天微亮三人便出了城。

    对于从未出过都城的月桉来说外面的一切都是新奇的，他从未见过这般朴实无华的景象。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牛车，他以为牛车只在古老的书籍中存在，他按捺住情绪，淡淡问道：“为何不曾在西洛城中见到牛车？”

    山青雨：“牛车主要是在山里或是城外百姓们用来运输柴草谷物等重物的，西洛城中明令禁止牛车出入。”

    月桉：“为何？”

    山青雨：“牛车体形庞大容易阻塞其他交通工具的行驶，在外形上也有碍观瞻，有损都城形象。”

    月桉：“城外聚集那些衣衫褴褛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山青雨：“那些都是从外地来的流民，或因天灾或因人祸逃难至此。”

    月桉想到董卓越之前提到过进城必须要查看公验，方可入城。便道：“没有公验故而不能进城？”

    山青雨：“是的。”

    月桉：“明知不能入城，他们为何还要待在城门外？去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不是更好吗？”

    山青雨：“大概抱着侥幸心理趁守城的不注意偷溜进去或者希望路过的人能施舍一些吃食、钱财给他们吧。”

    月桉：“若是没进城就被发现会怎么样？”

    山青雨：“乱棍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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