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一个时辰,莲落之境某一隐秘角落内,两个模样俊俏的男人正并肩而立。
故酒整了整衣领,颇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身侧的周自衡:“自衡,你离我远些,我这夺魂之体会伤害到你。”
周自衡作为血刹堂副堂主,自认为应当与堂主更加亲近,更何况他的命还是堂主救来的,便目光灼灼地看着故酒,诚恳道:“堂主,我不怕。”
“哎……”故酒叹了口气,主动往一旁挪了几步,与周自衡隔开几步远。
他这一让,便露出了身后挡住的一具干尸。
借着屋内昏暗的烛光,周自衡自然瞧见了故酒脚边的干尸,暗自撇了撇嘴。
“堂主,这是那个叫嚣着要建明月楼的人?”周自衡发问。
“是。”故酒斜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不屑道,“妄想越过我建立门派,可真是小瞧血刹堂。”
周自衡眯了眯眼,看着尸体嘲讽道:“即便不管他,他那明月楼也只能是个笑话。”
故酒不置可否,只是吩咐道:“着人收拾干净。”
周自衡恭谨应是,招呼来一群人一一安排了活儿,便不再说话。
“不过,他的法术倒是特别。”故酒看着涌入屋中的一群人,神色不悦,抬脚便向外走去,周自衡自然是紧紧跟上。
故酒回头看他,再度无奈:“我说过,我的夺魂之体会伤害你,你离我远些。”
周自衡不以为然:“堂主,我也说过,我不怕。”
“哎……”故酒微微叹息,辨不明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说起来,你找我何事?”故酒情绪难明,便选择了转移话题。
周自衡眸光闪烁,退后一步单膝跪地,低头拱手道:“请堂主放过无痕公子。”
“嗯?”故酒睁大了眼,面露惊疑,“你让我放过谁?”
“无痕公子。”周自衡闭眼,等待发落。
此刻,他只是瞧起来镇定,实则汗湿浃背。
故酒微微皱眉:“为何?”
他想不通周自衡怎么会为遇仇求情,他们素无交情。
周自衡听着他语有怒意,不敢抬头去看,只能维持着跪地拱手的姿势,强作镇定道:“堂主,无痕公子好歹是一时名士,生来早慧,八岁成名,可杀人于无形,是位天才。当年遇家灭门之时,他更是费尽全力逃了出去,为此不惜经脉尽断法术全无……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此杀了……着实可惜。”
故酒居高临下地看着周自衡,长发被风吹得阵阵翻飞。
故酒也觉得遇仇是个人才,可惜这人不能用。
他在思考,便许久不说话。
周自衡许久都没等来故酒的答复,腿也有些麻了,一时慌乱,便索性抬头去看,正巧对上故酒那双清澈到寒入骨髓的眼,他颤了颤,差点儿歪倒。
“自衡,你可想过,留他一命,日后他定会报仇,危及血刹堂。”故酒一动不动地俯视着周自衡,眼神寒冽,见他半跪了那么久也丝毫没有要他起身的意思。
周自衡心下一片寒凉,往常堂主并不会这样待他,自他被堂主救回之后,堂主便对他千般地好,这次……是自己做错了,他生气了。
周自衡如是想着,垂下眼睑,正想认错,却又听故酒说道:“你是副堂主,血刹堂迟早要交予你手,你该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不过……当年稀里糊涂欠下的人情债,如今一还也是几十年了……罢了。”
说着,故酒俯身将周自衡扶起来:“自衡,你且陪我看看夕照,之后我便同你一起,去看看遇仇。”
“堂主可留他一命?!”周自衡十分激动,仿佛麻了的腿脚也变得有力了,“我小时便是一人孤苦伶仃,他如今比我还惨,我……”
他还要说,却见故酒皱了眉头,于是连忙跪下,请罪道:“堂主,自衡失了分寸,请堂主责罚!”
故酒皱着眉头摆摆手,随即又把他拉起来,语重心长道:“斩草除根,副堂主可记住了!我们亲自去送他一程,也算得是尊重。你怜悯他,惋惜他未尝不可,但他是我们的敌人,莫要忘了遇家灭门是谁做的。你救他便是引火烧身,便是害了血刹堂的兄弟姊妹!你难道愿意整个血刹堂为你的一时怜悯陪葬吗?”
周自衡自觉做错了事,连忙认错:“自衡错了,请堂主下命令,责罚自衡前去附近村子挑粪水两百桶……”
从小到大,他只要做错了事,都是被罚去挑粪水,虽然他很讨厌这事儿,但他知道,堂主都是为了他好,而且村民们对此也很感激。
与其被罚,不如自罚。
“三百桶吧。”故酒微微笑道,“可明白顾全大局了?”
“啊?”周自衡无奈,自罚还多了一百桶,但还是领了罚,恭敬道,“明白了,往后行事,自衡自当思虑周全,绝不被一时情感蒙蔽。”
“很好。”故酒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转身便往血刹堂内一偏僻院落走去:“那你便随我一起,去看看夕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