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族,老幼妇孺的血染红了晋中的土地。
他原以为这位公主是不同的,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草菅人命欺下瞒上自私自利的人罢了,哪有半点不同?
那么现在,这位帝王属意的未来储君或者未来皇帝对他,对他们卫家又是如何打算的?草菅落阳城人命,对大晏子民又是如何打算的?
也罢,无论如何打算,他能避且避便是。
二人对视良久,晏珏渐渐皱起了眉,卫清安面不改色。
卫清安低下头,垂眉表着卫家的忠心:“公主容禀,卫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晏珏眉皱着更紧。
“卫家掌军十万,边关磨砺十年,尽是精兵良将忠心之士,忠于明君,忠于大晏。”卫清安语气淡淡,“先祖奉高祖明旨,斩奸倪,诛小人。”他顿了顿,“……公主好自为之。此外,卫清安并不是痴儿,也非好拿捏的柿子,公主所谋甚远,恕卫清安不奉陪。”
晏珏眯起了眼,神情明灭不定。卫清安转身大踏步回了营帐,毫无留恋。
……
高台之下,一白衣人对着上方行礼,神色恭敬。
台上的人张弓耐心地调校着准星,一副认真的样子,不发一言,黑色大弓上流光划过,熠熠生辉,黑金羽箭稳稳地搭在弦上。他拉满弓弦,许久之后突然射出,羽箭“铮”的一声划破空气,如流星般飞逝而去,稳稳地扎进百米外的靶子上。
射箭的人将弓随手往后一扔,侍立在身后的护卫忙伸手接住大弓,另一人向前递上一张帕子。那人接过,随意擦了把汗后,才看向台下的人。
“如何?”声音浑厚,带着一股骇人的威严。
台下人始终保持行礼的姿势,此刻恭敬答道:“珏公主乃妙人,当能为我所用。”
台上人面部肌肉一颤,做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流着你家的血,自当为你家做事。”
台下人温和一笑,清俊的面容透出几分惑人意味。随侍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尽职尽责地充当着背景。
言昱行走出校场,不远处是一群天高羊,羊毛似雪,与天上的白云辉映,此处与中原风物不同,民风狂放,牧民行走丘野间,随时能唱出一段歌,歌声嘹亮入天际,山野应和,远在十里外也能听见。
他走了会,进了一个带有繁复花纹的大帐。
“阿姊喊我来是为什么?”他用的是钟离的语言。
言玉笙神情显出几分无奈,用汉话道:“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中原第一宗族的子孙,你同自家长姐说话还要用它族语吗?”
言昱行漠然道:“论权势,第一宗族是晏氏,论名声,第一宗族是季氏,言氏算什么,被灭了不也没几个人站出来说话吗,阿姊何必与我讲究这些。”
言玉笙眉心一皱,面上带了几分悲伤,不一会她又笑了起来,欣喜地拿出一个物件,道:“长姐去固国寺求了个平安坠,本是想求上空法师念经加持的,不过上空法师前些时候去了南部,不知何时才会回寺,就请念空法师诵的经。你日日带着,它定能护你事事平安、无灾无难。”
言昱行看着那条坠子有些不耐,他素来不信这些,但也还是接过了。
两人虽是同胞姐弟,此时却相对无言。
言玉笙勉强笑了笑:“你事多,下面那些人离了你是不成的,先去忙吧,不过得好生注意休息,莫要伤了身体。”
言昱行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掀帐前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道:“大王虽崇尚中原文化,但也不喜后妃过于忘本,你日后注意些,钟离话也该多说。”他转过头:“我此次出去带回些晏阳运到南部来的料子和小玩意儿,虽比不上晋中来的精细,但应当也差不了太多,回城后我就让人给你送过来。”
说完便掀开帐帘径直走了,言玉笙眼中却多了几分欣慰和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