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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大逆不道的小畜生!”老太监吓得魂飞魄散,上前抓住她大声骂道,“你知道你面前的是何人么?”
“啧,还能是谁,不就是当朝女帝炎凰三十一嘛!这么矮矮小小的身材,和传说中一样,人家听说过的啦。”红衣少女仍旧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一只手捏着炎凰三十一的脚镯,另一只手提起酒壶,将最后几滴酒水倒入了口中,随后打了一个长长酒嗝,老太监连忙扇着鼻子远远避开。
“............”炎凰三十一蹙了蹙眉,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既然如此,那就让孤开开眼界吧!若是确有好活,孤定大大有赏。但要是寻常普通、没什么特别的,就别怪孤连带着大不敬之罪一起与你清算。”
红衣少女踉踉跄跄站起身来,将酒壶胡乱往怀中一塞,对着炎凰三十一大大咧咧地伸出了手。炎凰三十一不知她是何意思,反问道:“如何?”
“您是皇帝老子,不能太寒酸了不是?”少女露齿傻笑,大大咧咧地说道,“想让人家整活儿,怎么说也得先打赏个二两三文钱嘛!这可是咱道上的规矩,到哪儿都不能坏了。”
炎凰三十一不怒反笑,颔首答应道:“有意思!好,就如你所言!”随后将方才被那少女握着的右足轻轻伸到她面前,说道:“这些镯子就赏给你吧!随便挑。”
红衣少女喜笑颜开,大着舌头连连作揖道:“得嘞!多、多谢捧场啦!”说罢更不客气,双手齐上,从她脚踝上卸下了一枚镶着红色钻石的金镯,连着银酒壶一起揣在了怀中。随后对着炎凰三十一笑道:“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再见了,皇帝陛下!”
炎凰三十一眉头一紧,正要开口,却见那红衣少女身后陡然闪起了一圈金色的光环,耀人眼目、光华璀璨,宛如平日里亮起了第二轮太阳,不由抬起手遮挡了一下。然而待得她放下手臂再看之时,金色光环却在这瞬息之间消散无踪,只留下了一阵炽热扭曲的气流,那红衣少女随着金色光芒一起,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凭空消失了,若不是马车和酒臭味儿还留在大殿之中,当真便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满朝文武群臣惊愕万分,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过了半晌后,炎凰三十一禁不住勾起了嘴角,鼓掌大笑道:“哈哈哈!好本事,好本事!”随后转向老太监,笑道:“大总管,你淘到宝了,孤很满意!等殿会结束,你再去给这丫头重赏,无论如何把她留在宫中,等孤得空了,要亲自讨教她这绝活!”
老太监本来站在一边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听到她如此吩咐,心中一块千斤巨石轰然落地,喜极而泣道:“谨遵陛下圣谕!”一句话说完,方觉背后锦衣已经被冷汗浸得湿透,再也不敢多待在皇帝身边,忙不迭躬身行礼,退出了殿外。
炎凰三十一吩咐罢了,正要拂袖走回了御座之上,便在此时,大殿外忽然传来一声苍凉长啸——
“新科状元卢向阳到!”
殿内群臣都还沉浸在方才那红衣少女的神迹之中,乍然听到呼喝,均都浑身一震,齐刷刷望向那柱檀香,只见猩红香头正好燃烧殆尽,最后一丝青烟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冷风吹散,消散在了半空中。
炎凰三十一皱了皱眉,好不容易点燃的兴致又冷却了下去,轻叹了一口气,懒懒地吩咐道:“正主儿终于是来了啊,让他进来。”
“宣卢向阳进殿面圣!”
群臣纷纷侧过头注视着大殿正门。只见一名身着华服、约莫弱冠之年的少年立在门口,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正是新科状元卢向阳。
“如此惶恐拘谨,可不像卢爱卿前些日子的风采啊。”炎凰三十一白玉一般的细小指节轻轻敲着御座扶手,稍微抬高了一些音量,“进来吧,这满朝大臣可都在等你一个人。”
“你这孩子,还在磨蹭什么!”方才那起身谢罪的峨冠老臣卢鸿连忙起身,奔到卢向阳身边,扯着他袖子拽到大殿之上双双跪下:“臣兵部尚书卢鸿,携犬子卢向阳,叩拜陛下天恩!”
炎凰三十一随性地摆了摆手,说道:“都起来吧!卢爱卿,你可是耽搁很久啊!定是有什么缘由,给孤说来听听?”
看似温和,实则暗藏锋锐,若是回答有一星半点的纰漏,立时就会遭到惩罚,不愧是天子的诘问。
谁知卢向阳竟然没有搭理她,只顾着环视金銮殿,满脸尽是震惊,过了一会,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他的眼眶不绝流下。
“这......这真的是炎凰宫的金銮殿......”他双目恍惚,嘴角慢慢漾起了一丝饱含酸苦之意的微笑,浑身止不住地剧烈颤抖了起来,“我......我终于又回来了......”
“卢爱卿?”炎凰三十一察觉到了卢向阳的怪异之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您就是皇帝吗?您就是当今皇帝炎凰三十一吗?小人、小人有诗集一本奉上!小人......小人......有诗集......你们干什么,放手啊!”
本来呆如木鸡、跪在地上的卢向阳突然暴起,发疯一般地冲向了御座,脸上涕泪横飞,容貌极为可怖。禁卫们见势不妙,立即再度闪身而出、列成一排,将卢向阳牢牢挡住。一旁的小白也弓起了身体,浑身长毛直竖,一双幽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卢向阳的脸。
群臣见状,登时哗然大乱,卢鸿吓得手足无措,大喝道:“咄!赶快滚下来!”
“皇帝,这诗集是我写的!您一定要过目,求求您了!”卢向阳虽然被禁卫们抓住,却兀自挣扎,试图靠近炎凰三十一。卢鸿连滚带爬地跑到儿子身边,重重打了他两巴掌,颤声道:“小畜生,你作死么!”
“无妨!”炎凰三十一厉声断喝,群臣顿时噤如寒蝉,再也没人敢出声。卢鸿只得退在一旁跪着,头低低垂下。
“卢向阳,孤倒要看看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炎凰三十一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缓缓伸出手:“诗集何在?呈上来!”
“是!是!诗集就在小臣怀中......诶?”
卢向阳将手伸进了衣襟内,却没有再抽出来,他的面色瞬间变得十分灰暗,好像突然被一根不存在的棒子当头重击了一下。
“卢向阳,孤虽然爱惜你的才华,但是欺君之罪该当如何,想必你很清楚。”炎凰三十一的口吻很平静,但是此时的平静,远远胜过了惊涛骇浪:“你拖延上殿时辰,又兀自在这儿发疯、胡言乱语,若是不给孤一个交代,你就......”
然而没等她说罢,卢向阳身体猛地一颤,之后再也没了动静,整个人软软垂下,一双眼珠布满血丝,从眼眶中高高凸出。
“松开他!”炎凰三十一眼神冷冽熠熠,口吻出人意料地平静,“都退下。”
禁卫们松开了抓着卢向阳的手,卢向阳颓然栽倒,头颅从脖颈上脱离,重重落在地上,一缕鲜血从断口的血管中慢慢流出,冒着不停破灭的气泡,无声地浸润在了皇宫大红色的瑰丽地毯中。
炎凰三十一缓缓后退了几步,捏了捏眉头,轻轻叹了一声气。
“唉......来人,传他快点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