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需要老奴派人去催一催吗?”
鸾凤纹龙的金制阁台上放着一盏琉璃香炉,一根粗如手指的檀香正在缓缓燃烧,袅袅青烟不断腾起,随后在空中慢慢卷曲消散。一名白发太监手持拂尘,俯首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必,好好等着。”
鸾台之后的王座上,一位身披华服轻纱、约莫十一二岁外貌的幼女慵懒地侧躺着,微微抬起的右脚惬意地摇晃,三枚华光四射的金环在她洁白的脚踝上翩然舞动、叮当作响。
“再说了,这一炷香时间还没过去呢。有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是‘君无戏言’!孤可不想被你们抓住把柄。”
老太监连忙将头埋得更低,诚惶诚恐道:“老奴万死不敢。”
金銮台下,百余名臣子分列朝堂两侧,安静地正襟危坐在红木桌案之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幼女绕了绕指间烈火一样鲜红的鬓发,无奈地发起了牢骚。
“喂......孤让你们等着,又没不许你们说话!这么安静,搞得孤都不自在了。今日这宴席上不论欺君之罪,你们就当在自己府中好了,随意随意。”
群臣面面相觑。
半晌后,一名头戴峨冠的老臣侧身站出,躬身道:“微臣兵部尚书卢鸿启奏陛下,犬子卢向阳身为新科状元,无故耽搁殿会时辰,是微臣管教不力。请陛下降下天罚,微臣愿代犬子领罪。”
“哎......整日降罪领罚降罪领罚,你们都是受虐狂不成么?”幼女听不得他这番正经言论,顿时兴致大减,“罢了罢了,不等了,上酒上菜!”
“嗷呜!!!”
幼女话音刚落,她脚下忽地腾起了一团巨大的白色毛球,旋风一般奔到她身边,飞快地绕着圈子。群臣齐声惊呼,有些忍不住惧意的,悄悄将身体往边上挪了一挪。
“小白坐下!”幼女有些生气:“不乖乖的话当心孤教训你喔!”
名为小白的毛球立即停止了旋转,乖巧地伏在了幼女脚边,毛刷一样的大尾巴高高翘起,湛蓝色的猫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幼女,外形和普通的猫咪别无二致,只是它更加巨大,背上还多出来了两只覆盖着银白羽毛的修长翅膀。
“哦,对了!把小白的粮也带上来。”幼女将赤裸的双脚踩在它软绵绵的长毛之中不断地摩擦着,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不然小白饿起来,只能拿殿上的爱卿们当零食了。”
“遵命。”
幼女身边的老太监微微一欠身,随后抽出拂尘凌空挥了两下,拉长了声音道:“陛下降旨,上宴!”
礼乐奏响,殿后缓缓走出了一排身着白纱的美貌宫女,手中均都托着一张瓷盘,盘内盛着酒壶与各色佳肴。众宫女身后,一架搭着彩色布棚的马车紧跟着缓缓驶出,拉车的矮脚小马驹身披五色彩衣,马蹄之上银光闪闪,竟然是以白金铸造的蹄铁。群臣一见之下,无不啧啧称奇。
“大总管,这是何意?”幼女看到了马车,蹙了蹙眉,转头对老太监问道。
“回陛下,这是老奴从市井能人之中精心挑选的杂耍艺伎,原本是准备夜宴之时助兴的,但是这卢向阳也不知几时会来,光是让陛下您干等着也不是个法子。”老太监将拂尘搭在肘内,对幼女毕恭毕敬道,“老臣担心陛下无趣,便提早拉她出来,给您解闷。”
幼女点了点头,赞道:“原来如此,大总管有心了。”说罢抖动着两只小脚,拍手笑道:“那就快些开始吧,孤倒要看看她有什么绝活。”
老太监躬了躬身,转身走到马车边上,轻轻叩叩门,悄声道:“出来吧!”然而马车里静静悄悄,却没有半点回应。
“咳咳......”老太监清了清嗓子,微微有些尴尬,又用指节再次敲了敲门板,压低声音怒道:“喂,出来!”
“呼噜噜噜......”
车厢微微摇晃了一下,终于有了点动静,然而发出的声音却好似有人在里面拉扯一扇超大号的风箱,颇为怪异。
老太监环视一圈,眼瞧着同僚们都望着自己,顿觉颜面尽失,一张脸胀成了紫红色,心中暗自骂道:“这家伙,又不知在搞什么鬼!”正要动手扯开车门,不料大殿的金色纱帐后闪身而出四名身着赤红衣甲的守卫,将马车包围了起来。
“大总管,情况有异,请您退开,让卑职们检查一下。”
其中一名卫士伸手将老太监拦在了外面,另外一名卫士闪身上前,拉住了车门上的把手,举刀警戒。
“慌什么!都给孤把刀放下!”
幼女娇喝一声,放下了翘起的双腿,从王座之上款款站起,踱步走到了马车之前,脚上的金镯子随着她的步伐叮当作响。老太监慌忙让开,退在一旁对她躬身谢罪道:“是老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幼女没有理会他,径直来到马车门前站定,随后对卫士道:“打开车门。”
卫士们不敢违抗,缓缓将马车车门拉开。只听得吱呀一声,未见车内景象,一阵浓烈的酒糟臭味便先从门缝之中喷出。满朝文武一时都被熏得欲要掩口捂鼻、暗自作呕反胃,然而见到皇帝依然镇定自若,只得默默忍住,坐定不动。
“陛下,您小心......”卫士见幼女继续靠近马车,忍不住出言提醒。幼女却不在意,探头看向车厢内。只见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红衣少女怀抱着一盏银质酒壶,四仰八叉地侧躺在车内呼呼大睡,满头乌黑长发夹杂着稻草碎屑,乱蓬蓬地支棱着,但是难掩一副纯真无暇、吹弹可破的姣好面容。
“这臭丫头!”
老太监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冲上前来就想掐醒她。幼女连忙伸手将他拦住,打圆场道:“算了算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别这么大火气嘛大总管。”说罢对众卫士吩咐道:“先把她搬下车再说。”
卫士们遵命行事,提起那烂醉少女胳膊双腿,将她从马车里抬出,放在了大殿台阶上。红衣少女微微睁开了眼睛,然而却并未醒酒,砸了咂嘴,反将酒壶抱得更紧了,面上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狡黠微笑,配着酡红酒色,更显潇洒明艳。
幼女见她醉态可掬,捂嘴轻笑一声,伸出玉足轻轻碰了碰她面颊:“姑娘,你还要酒么?孤这里多得是。”
那少女酒醉正酣,听到她脚镯碰撞的叮当声,忽得竖起了耳朵,闭着眼睛自言自语:“是金子!”随后噌地一声坐起了身,双手抓出,端端正正握住了幼女脚脖上的金镯。满朝上下登时一片哗然。
“你、你怎敢触碰陛下!快松手!”
老太监亦是又惊又怒,幼女反倒镇定自若,任凭红衣少女抓住自己脚踝,扶着膝盖半弯下腰,将脸凑近了她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说道:“丫头胆子很大啊,你不怕孤么?”
“你、你是哪家的小娃娃,快回家找你娘去,姐姐没空陪你玩儿。”红衣少女抬起一双如同蒙着薄雾的惺忪醉眼,张口便是一套震惊四座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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