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雨倒是停了,天气微微阴寒。雨后润泽的湿气从窗缝里源源不断地钻进室内,连窗户前悬着的西式窗帘,都给人一种湿答答的感觉。这种早晨,总叫人禁不住裹紧了被子,没有半分动弹的欲望。却又有些气闷,恨不得索性将窗户推开,畅畅快快地吸入点新鲜空气到肺中。
陈煜棠瞥了眼墙上悬挂的钟表,现在是六点半,她总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再过一个小时,司机就要过来接她了。她坐起身,美好的长发披散在轻薄的真丝睡衣上,本打算下床,只觉得脚踝痛胀。
她为了不去官邸赴宴,可谓是豁了出去了。也不晓得昨日里那个小报童,拿了她的钱,有没有老老实实地去洋货行捎信儿。叫唐明轩至少多等了两个小时,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只盼着能早些去办公室,看看唐明轩会不会过去找她。
她忍住痛意,打开手边的西式荷叶边台灯,下了床,一瘸一拐地洗漱了,觉得胃里空乏,想热些牛乳来喝,也不晓得还有没有剩。正翻箱倒柜的时候,门铃却铃铃地响了。
旁的人不会这样早,这个时候八成是来送牛乳的女工。
那是个朴实的女人,丈夫去得早,带着三个孩子,兼了好几份工,脸上总有两团天然的红晕,仍遮不住脸上倦意,但她大概是个乐观的人,见了谁,都会笑了打招呼。陈煜棠好几次叮嘱,让她将牛乳搁在门旁的信箱里就是,可她认真惯了,总担心主人家忘记,偶尔习惯性地去揿门铃,又很重礼节,既然按了门铃,便要巴巴地等人家开门,说句抱歉话才走。
她做工不易,陈煜棠不想耽误她的时间,今天腿脚不方便,也顾不上去披件衣服,就直直地奔去开门。
门一拉开,簌簌的风一个劲儿地灌了进来,陈煜棠一只手护着腰腹,借以取暖,另一只手身上前去,打算结果牛乳——可眼前站着的却不是是送牛乳的女工,而是一整副的笔挺西装。
陈煜棠大惊失色,退后一步,遮住胸口的大片肌肤。
傅嘉年仿佛并不觉得有什么,斜身挡在风口,大咧咧地将手里的食盒顺势塞给陈煜棠,一边称奇:“你竟然晓得是我来送早餐?”
陈煜棠羞愤不已,夺了他的食盒,“砰”地将门关上,叫傅嘉年碰了一鼻子的灰。
“嗳,当心点,里边儿有粥。”
张东宁在后边儿没看见陈煜棠的窘态,只觉得傅嘉年受了气,不免心疼,迎过来气恼道:“咱们昨天淋雨送她回来,她连身衣服都不让换,绝情寡义的。今儿何必还来给她送吃的,一大早受这个窝囊气?”
傅嘉年满脑子只想着他和陈煜棠倒是对冤家,第一次来这里找陈煜棠,被摔了门,今回第二次过来,还是一样的待遇,只觉好笑,倒并不当回事:“她一个女孩子独居,哪来的衣服给我换?天黑了也不方便留我。我想请她帮忙,求人姿态自然不能放得太高。刚刚么……”
他忽然不说了,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张东宁不理解他的意思,摸不清头脑,当着他的面,只好压着怒不再说话。
陈煜棠关上门,只觉得浑身都冻麻了,那食盒有淡淡的暖意传过来,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暖和气儿,将食盒抱在怀里,果然暖和了不少。她缓缓挪到落地窗前,将窗帘拨开一条缝,看着傅嘉年和张东宁一前一后上了车,才又挪去了桌子边。
打开食盒,里面是一大碗皮蛋瘦肉粥,并着几道具有荥州风味的小菜,溢出或清甜、或薰香的气味儿来。那粥碗加着盖,旁边整整齐齐地放了小号的粥碗、粥匙、汤匙、筷子,一应俱全。
陈煜棠不由得食指大动,盛了一碗粥来,还是滚烫的,便就了小菜喝下,不多时便喝了两碗,直觉得胃胀了,才推开不用。
这个时候,外面的信箱才发出哒的一声轻响,大约是那送牛乳的女工掀开了盖子发出的。
陈煜棠失笑,心里涌现出傅嘉年立在门前,那心不在焉的模样。她想起昨晚在医院,他俯下身为她正骨,掌心温热,覆在她冰冷的脚腕上,动作却是毫不迟疑,和他平日里执绔子弟的做派大相径庭。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怔怔站在原处,立了会儿,一眼望见时候不早了,匆匆忙忙回身去往卧室,去换身衣服。因为她的膝盖受了伤,还带着纱布,被人瞧见不太雅观,又图着晚些时候去医院换药方便,就跳了身掐腰的缎面朱红长裙。她对着镜子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瘦得脱骨,脸色也不甚好,被这裙子衬得更加苍白。可时候不早,没有她再行挑选的余地,她便打开抽屉,从一角拿了一盒胭脂,用粉刷蘸了点,轻轻扫在两颊,这才稍稍显出了点气色。
她刚刚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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