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唇畔始终问不出那句,“你知道珠珠临走时候,已有身孕吗?”
“能哭出来,其实是种福气。”顾明冲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宋明哲上前两步,手里紧紧转着披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对了,还要请你帮个忙。”顾明冲回头,对着宋明哲说。
宋明哲点起了火,火舌舔卷着,红彤彤的孔明灯被升了起来,映照的宋明哲惨白的脸上也带上了血色。宋明哲仰着头,目送这孔明灯越升越高,随着风向飘去了不可知的所在。宋明哲站在夜色下,那无星无月,只有一盏暖融融的孔明灯照亮着雪拥关的角落。
另一头,几乎在同一时间,麦走城高处升起了无数白色的孔明灯,星星点点,像是繁星,又像是萤火虫,远远近近看过去,如梦似幻。萧裕纯裹着雪狐披风,立于风中,凤目里沉淀着坚毅,远观白色的孔明灯飞远。
顾明冲披着外套,胸口的纱布依稀可见,他走出军营,看着两边不同颜色的孔明灯,像是下定了决心,轻轻叹了一口气,指尖无比留恋划过外衣边缘,上面留有发妻织补过的痕迹,也就这么一件了。
战事一触即发。
雪拥关内的居民也像是感觉到了,大家纷纷拿出了自己的珍藏的粮食草料,把自家喂的好马送到了军营,妇人拿起菜刀,老人提起扁担,半大的孩子接过父辈的军械,随时准备保护自家的女眷。
走过的街巷,看到的都是这样的情形,回去坊市里,连老杨都嚷嚷着,“咱不能龟缩在城内,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这样日日夜夜包围封锁还得把人憋屈死呢,老子不能让儿子活的像我一样憋屈!”宋明哲惊呆了,发现自己的切药草的铡刀都被老杨顺了去。宋明哲闭起嘴巴,诚心诚意拿出自己的药锤,“杨哥,我说,你用这个比那个最多修指甲的铡刀要好用的多。”
老杨拿过比自己手掌长不了多少的药锤,哭笑不得。
宋明哲思忖着自己近身战斗方面就是一个渣渣,除非西风附体,否则绝无翻身之日。不过万一遇到脑子不太好使的西夏兵。“我能兵不血刃把你眼睛挖出来你信吗?”“不信,有本事你试试。”这样的人也是存在的吧,以此证明造物主的伟大,宋明哲把自己的药箱选了又选,做好急救防身的周全准备,甚至带了一套针灸用的银针。
学不了李莫愁的冰魄银针,拿出来当做暗器唬唬人也是好的。宋明哲有点后悔,以前那么多和萧裕纯相处的日子,自己忙于品评美食,没有和西风学上两手,杀人放火心里也好有个底气。
麦走城的西风突然毫无征兆的打了若干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大约这麦走城的夜太凉了。萧裕纯秉烛和郝副官商量着救雪拥关的细节,原本就没有二两肉的脸,在跳动的烛火下,越发见瘦。
西风很是不平,萧裕纯贵为端王世子,一应吃喝嚼用俱有成例,西风出门前家里也再三叮嘱,千万不能把主人累瘦了。结果呢,萧裕纯自从跟着征西军西行,一干排场统统不用,连自己日常的分例都废了,跟着大头兵吃到了一个锅里。西风不知道自己主子是什么咽下去的,那个粥里的都是糙米,西风自己都是做了很久的心里准备才勉强咽了进去。
从来锦衣玉食的主子,居然想吃着琼浆甘露一样,还恨不得再来一碗,能身先士卒做到这一步,西风也不得不举贤不唯亲给主子点个赞。
郝副官依葫芦画瓢也跟着寻常士兵一起吃,不过不知道是神经粗大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吃着也很香,完全不带伪装的那种,纯天然的香。据从小看郝副官到大的老家人说,郝福起有次摸到厨房里,发现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揭开锅盖一看,居然发现了一碗肉泥拌饭。他狼吞虎咽吃完,刚出门就被家里的看门狗狂吠,后来他才知道,自己不慎吃了看门狗一顿晚饭。
“就是这里了。”萧裕纯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地舆图上点了一点,“与其目的鲜明的正面和包围雪拥关的西夏军正面相遇,不如从侧面包抄,一举进攻他的老巢,一旦形成腹背受敌,那西夏军这块肥肉,我们想吞就吞,想扔就扔了。”萧裕纯的指关节在炕桌上敲了一敲。
郝副官那厢连声赞好,“围魏救赵,将军果然妙计!”
萧裕纯斜眼,“我换个说法,你这里的台词也要换了吧?”
郝副官讪讪,“我爹说了,把三十六计背熟了,遇到主帅分析战局,能套用的上就行。”
雪拥关内侧,黑压压的军队在城内聚集,战马鼻子里喷出的白气,战甲在身上摩擦的声音,悉悉索索预示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顾明冲又一次穿上了自己的战甲,很多时候,只有在挺起胸膛,坐在马上,俯瞰这么狂热信任你的士兵面前,你才知道,什么是即便国家不以国士待我,我仍以国土报之。
“时辰就要到了。”顾明冲深深呼吸,小腹紧绷,出现了高度紧张时候才会感觉到了热流,“到了我们报仇雪恨的时候!”
“我们顾家军从未被人打败过!”
“杀他娘的西夏兔崽子!”宦副官跟着嚎了一嗓子,众战士纷纷举起了手里的兵刃,跟着嚎了起来。
“出发!”
宋明哲紧张的坐立难安,抱着自己的右臂恨铁不成钢,若不是自己不争气,当下定是扬眉吐气,骑着战马在敌军里冲锋陷阵,好不威风。宋明哲定了定神,把自己准备好的应急背包看了又看,顾明冲有自己的战场,他宋某人也有!战场上遇到的损伤,就是他宋明哲大显身手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宋明哲,不知道自己会在雪拥关战场上遇到谁,也不知道自己心目中那个窝在京城,安于现状,耽于享乐的小王爷,正跟着征西军一路杀将过来,像是一把捅入西夏军心脏的尖刀,直冲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