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亦笑了,真是傻气,哪还有半分恶霸的样子?
他又穿好衣服,将药放回原位。沐烟雨从身后打量着他,问到,“你今日就是这幅模样出去买衣裳的?”
他回头道,“可有不妥?”
她伸手指了指他的衣服,“你瞧你这衣裳,破烂不堪的,别人竟没将你轰出来?”
“他们哪敢轰我,恭敬的模样你是没瞧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微服私访的官老爷呢!”
“你就没给自己买一件?”
他走过去提过布袋,将自己那一身衣裳拿出来,摊开给她看,“这不,我也买了……”
沐烟雨伸手捏了捏衣裳料子,“不错,你定是花了大价钱了吧,我瞧这两件都不是普通衣料。”
怕她知道后会责怪自己,他赶忙摆摆手,“我这模样,谁敢多要我钱?”
遂慌张搁了衣物进袋子里。
见夜色已深,他灭了屋内其余的灯,只留了床边两盏,然后自床上取来一床被子铺于地上,他对沐烟雨说,“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我就睡在这里,有何需要,叫我一声便可,我睡得浅,一叫便醒。”
沐烟雨点点头,睡下身来。他也就灭了剩余的灯盏,在铺就的被子上躺下来。
黑暗中,二人都沉默不语,却始终难以入眠。
“李六郎”,她叫他。
他立马翻身起来,“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坦?”
她惊讶于他的迅速反应,却又觉得心安。
“没有别的事,我只是睡不着,想与你说会儿话。”
“嗯”,他便又躺下来,“你说,我听着。”
“李六郎,你知不知道,其实今日我救你,不是真的我就有多伟大,而是,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救过我……”
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些轻易不肯回忆的画面。阴沉的天色,一望无际的草地,枯黄但极人高的野草,那些丑陋肮脏的人,将花一般年岁的女子,拖进草丛。
漫天飞舞的草屑,破碎的衣裳,油腻且丑恶的嘴脸,那些肥腻贪婪的人,胡乱游走的手,以及女子的惨叫声……都是她后来许久的噩梦。
“都是我幼时贪玩,非得拉着她带我去放风筝,归来的路上,遇到一行歹人,为了救我,她便独自迎上,换了我安然无恙归去……”她缓缓诉说着那些不轻易回忆的话,泪自眼角流淌如溪水潺潺。
“若不是我贪玩……若我没有真的抛下她一人,独自离去,我也不必如此煎熬许多年……”
李六郎听得她声音已哽咽,便起身凭着记忆,伸手寻到她的眼角,轻轻为她拭去泪水。
“这一切都是歹人的错,从来与你都无关,你不必自责。况且,当时你年纪尚小,即便你不跑,她也无处可逃,反倒搭上你们二人性命……你好好活着,便已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是我过于懦弱自私了……”
李六郎安慰道,“若你真要这样困住自己,那便真就辜负她的相救之恩了。”
她在黑暗中回应,“所以,你也一样。我救你,或许只是我自己的一场救赎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既如此,那我们都不必再纠结于此了,可好?”
“嗯……”
见她心绪已平稳,他便又躺下身来,轻道一句,“早些歇息。”
她便闭了眼,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似乎见到那位唤作芳姐姐的女子,嫁于一老实敦厚的樵夫,生儿育女,日子虽贫寒,却是幸福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