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婳见到赵怀琰的时候,他正在跟大臣商量些什么,她便直接在侧殿等着了,没多会儿大臣们走了,她这才进去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
“批准父亲辞官?”赵怀琰看着她,柔声道:“若是他辞官,只怕事情会更多。”
“父亲这个人,不撞南墙不回头,若是不让他吃点苦,他是不会明白的。”林锦婳也知道父亲那倔强性子,长痛不如短痛,免得拖下去,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赵怀琰看她心意已决,自然要应下。
他立即划了朱批叫人传下去了,这会儿陈云柔也到了,林锦婳便先回宫去了。
陈云柔到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怕林锦婳记仇,还要计较当初的事来报复自己。
到了大殿后,她一直垂着眉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郡主不必客气,坐吧。”林锦婳从门口走进来自然的坐到上首的位置,见她低着头不敢看自己了,才笑道:“郡主不必如此紧张,此番来,本宫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娘娘请说,臣女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云柔忙道。
林锦婳嘴角勾起,道:“我记得你家中有一个堂哥,可对?”
“堂哥?您说陈柏?”陈云柔诧异的抬起头,又立即垂了下去,道:“的确是,不过堂哥年前受了伤,现在一直在家中养伤呢。”
“伤势可严重?”林锦婳又道。
陈云柔完全不明白她问这些是什么意思了,难道是要把自己赐婚给堂哥?那也不可能啊,那是*,可若不是如此,为何叫了自己来问这个?
她满心的疑惑不敢声张,便知点点头,道:“伤势不算严重,许是开春就能好了,到时候定能为我大齐出一份力。”她立即表了忠心,就怕林锦婳强硬的来个赐婚,那她只能死在这里了。
林锦婳看着她紧张的垂着眼睛扭着手里的帕子,笑道:“此番叫你来,你不必太紧张,问你堂哥陈柏,只是觉得永安侯忠心,太妃也能钦定了柔郡主为穆王妃,本宫想着,陈家的人物必定都是优秀的。你家中无长子,也就这个堂哥亲近些,如此,本宫也想撮合一段婚事。”
“婚事?跟谁?”陈云柔立即问道。
这个堂哥可是一直养在她家中的,虽然不是父亲亲生,但她手下只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往后这堂哥说不定都是要接了陈家的衣钵的,当初她们还想挑个门当户对的大户呢,最好是皇亲国戚,只可惜那会儿徐昭昭已经跟人定亲了。
她这一问,林锦婳便笑道:“如今我父亲收养的义女,陈阿妙,如何?”
“她?”陈云柔说完,立即就起了身跪了下来,道:“娘娘,臣女无意冒犯,只是这位陈阿妙,我家怕是高攀不起。”
“郡主说笑了,你是将来的穆王妃,娶我父亲的一个义女,如何算是高攀呢?”林锦婳看她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目的将要达到了。
纵然现在外面寒冷的紧,但陈云柔觉得自己额头都要冒汗了。她虽不是太聪明,却也不笨,皇后娘娘这口口声声的‘父亲的义女’岂不就是根本看不上这个人?曾经皇后娘娘为此人跟林家两位将军闹得不愉快,林少夫人也因此要和离的事儿早就悄悄传开了,现在若是娶了陈阿妙,那可不是讨好皇后,可是得罪皇后啊!
这样一想,她心里更加慌张了,忙道:“娘娘,这件事臣女不敢擅自做主…”
“正好,侯夫人也来了。”林锦婳朝她身后看了一眼,陈云柔急急转头,便瞧见侯夫人也白着脸快步过来了。
侯夫人还是接到了陈云柔让人着急去传得信,这才匆忙赶来的,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自己女儿正跪在地上。
她以为陈云柔又犯了错,忙道:“娘娘,云柔性子不好,求您看在侯府的份上饶她一次吧。”说完,直接跟林锦婳跪了下来。
“娘,女儿……”陈云柔看她误会了,才要解释,侯夫人只瞪她一眼:“别说话!”
“可是娘,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皇后娘娘要给堂哥赐婚呢!”陈云柔忙道。
侯夫人一听,惊愕的看着林锦婳,却见她只是淡淡望着自己浅浅的笑。
她不由微微一颤,赶忙跪伏下身子;“臣妇糊涂,还请娘娘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若是你们肯答应娶了陈阿妙,本宫还有赏。”林锦婳道。
她这话,越发暗示着她不待见陈阿妙,只想把她从林府弄出去了。
侯夫人没听懂,陈云柔的心思却是转了转,道:“只是现在堂哥身无官职,草民一个,娶了林将军的义女,是不是叫人说门不当户不对?”
林锦婳嘴角微扬,这陈云柔还算是有几分聪明。
她道:“陈公子护国有功,又有学识,等他康复后,本宫会跟皇上提一提,别忘了功臣的。”
陈云柔听到这话,转头跟侯夫人对视一眼。谁都知道,在这宫里,林锦婳虽然不干政,但皇上却宠她宠到了天上去,她不论要什么,皇上都会给的。
想到这里,陈云柔道:“那就谨遵皇后娘娘谕旨。”
林锦婳嘴角高高勾起。
很快,皇宫的圣旨和皇后的谕旨都齐齐发出去了。
先到的是准了林麓之辞官的圣旨。
林麓之自己都没想到皇上会这个时候答应了,明明那折子递上去好几日,皇上半分都没提过,居然在这个时候答应了。
徐泊山也站在一侧,等圣旨宣读完后,才可惜的看着林麓之:“你当真是要舍弃帮皇上皇后守好这个江山,去过你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徐泊山对陈阿妙并不厌恶,若是她当真是当年的婴儿更好,最起码也是自己亲妹妹的女儿,但如今林麓之这么做,连他都觉得林麓之是鬼迷了心窍了。
林麓之只是苦恼的看了看这圣旨,才道:“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也许等时间长些,婳儿明白了我的心意,也就好了。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不能让她做出她以后都会后悔的决定。”
徐泊山知道他还在怀疑,是林锦婳指使了侍女墨花去刺杀陈阿妙。
他不再多说,一侧的公公倒是会察言观色,见状,很快便上来继续道:“国丈,还有一道皇后娘娘的谕旨。”
“草民林麓之接旨。”
“陈小姐呢?”公公左右不见陈阿妙,又问道。
林麓之微微皱眉:“这口谕是颁给她的?”
“是。”公公也没有否认。
林麓之皱皱眉,享乐型,还是叫人去吧车阿妙给请了出来。
陈阿妙来时,一身梨花白的长裙,发髻斜斜挽着,垂落的青丝随风飘起,她款步而来,步伐稳而轻,眼底眉梢的气势,已经跟昨天的林锦婳极像了。
那公公若不是看着那块胎记都要跪下行礼了。
陈阿妙出来后,乖顺的给林麓之和徐泊山行了礼。她现在才知道林麓之居然辞官了,这让她暗暗有些不高兴,林麓之辞官,意味着他会成为一个平头老百姓,并且离开京城,到时候他一定会带着自己离开。
这些都是为了保护林锦婳吧,他还真是个好爹爹,一点也不厚此薄彼呢。
她瞧见外人在见到自己时,下意识的尊敬,嘴角扬起,果然,自己已经有九分像林锦婳了吧。
“皇后娘娘口谕,陈氏阿妙,贤良淑德,品貌端正,与陈家长子陈柏,乃天造地设,本宫欲成好事,今日起,特赐陈阿妙与陈柏之婚事。”公公站在一侧,笑着跟陈阿妙道。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敢多看陈阿妙的脸。主子的脸再好看,也不是给他们这等阉人看的。
等吩咐完,公公才发现陈阿妙没有行礼。
他诧异的抬起头,便见陈阿妙面色发白的怔在了原地。
公公也吓了一跳,忙问道:“陈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不满意皇后娘娘给您赐的这桩婚事吗?”
陈阿妙哪里敢说不是,尤其还是在林麓之和徐泊山面前,就更要保持大度又得体的态度了。
她抬头勉强笑道:“自然不会,皇后娘娘还能能惦念着阿娇,阿娇已经是十分的开心了。”
“那就好。”
公公能清晰看到她强撑着答应的样子,林麓之和徐泊山自然也看得到。
徐泊山倒是没她这么夸张,道:“这位陈公子我也听人提过,品行不坏,曾也是上过战场的,听闻虽然家中的妻子亡故了,但他这么大,刚好能疼人,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
“是,多谢您教导阿妙。”陈阿妙低垂着头说完,豆大的泪珠便从眼睛里滑落出来了,惹得林麓之好一阵心疼。
他瞧见那公公,有些不满道:“当真是锦婳吩咐的?”
“是娘娘亲自吩咐奴才来的,小姐不如准备一下。”那公公说完,便转身走了。
林麓之看着她难过的样子,也跟着难受起来。
只道:“阿妙,你若是不想要这桩婚事,爹爹帮你去说,你跟爹爹暂时离开京城……”
陈阿妙自然不会离开京城,若是提前知道林麓之要辞官,她也不会同意,可是现在折子都已经批下来了,她唯有认命。可她既然不能离开京城,唯一的办法,便是答应这桩婚事,有婚事做由头,她还能暂时留下来。
林麓之还想劝她,她却只一副忍着委屈的模样,笑道:“爹爹放心,阿妙不会有事的,这是皇后娘娘在为我好呢。”
一侧徐泊山看着,有些复杂的看了眼陈阿妙,才跟林麓之道:“既然她愿意,你便由着她吧。麓之,就算是要弥补,你也不能亏待了你的另一个女儿,当年她过得多不容易,你也该知道。”
林麓之自然知道,越是知道,他就越是自责,所以才急着带陈阿妙离开,这样他们眼不见心不烦,自己也能好好陪陪阿妙,可没想到锦婳忽然下旨赐婚,阿妙居然也答应了。
徐泊山没再多说,只再看了眼陈阿妙,便很快离开了。
他一走,陈阿妙便湿着眼眶拉着他道:“爹爹放心,女儿没事的,皇后娘娘也是为了阿妙好。现在爹爹肯认回阿妙,已是阿妙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若是有朝一日,能跟皇后娘娘生出姐妹情分,阿妙这辈子吃斋念佛都愿意。”她说完,深深望着林麓之。只要这辈子能得到林锦婳的生活,后半辈子青灯古佛也无妨。
林麓之看她这样说,心里感慨万分,道:“是爹爹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婳儿,你能这样想爹爹很高兴,既如此,你这段时日就在家里准备婚事吧。”
“是。”陈阿妙立即应下。
准备婚事?
她嘴角淡淡勾起,等到她直接取代了林锦婳,还何须举行婚事呢?
林锦婳以为如此就能禁锢住自己了么,她把自己也想的太简单了。
说罢,看着门前已经开始慢慢化开的雪,她的嘴角也高高勾了起来,很快,就要到葡萄和酒儿的周岁宴了吧,那两个孩子她见过的,很可爱,她很喜欢。
十五一过,春风一吹,京城的寒气果真是吹走了大半,长孙祁烨本是打算离开,也不知是不是着凉了,直接病倒了,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今日太阳不错,午膳后,林锦婳也没了午休的心思,干脆带着孩子去了御花园坐坐,没想到不久太后便过来了。
宁嬷嬷在后面推着她,宫女们跟在后面低着头。
太后看起来比之前的更瘦小了,一双眼睛却很有神,一来,便只看着被乳娘带着蹒跚学步的两个孩子。
孩子还走不稳,但已经十分好动了,一边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一边在铺着软垫的亭子内走来走去。
太后看着两个孩子,尤其是酒儿时,眼神都变了。
她立即让人拿出带来的东西,到了凉亭前,才道:“宁儿,把东西拿出来。”
“是。”宁嬷嬷应下,一转身,便拿出两个锦盒来,打开来,一个放了一串翡翠雕刻的玩具小马,一个放着一堆闪闪发光的镯子和珠花。
林锦婳瞧见这些,还诧异了一下,太后这是……忽然就喜欢重孙了?
若是隔辈亲,太后这隔辈也隔得太远了吧。
她道:“太后,孩子还小……”
不等林锦婳说出拒绝的话,酒儿已经拿着那个漂亮的玉马咧嘴笑了起来,露出白白的牙还有一丝晶亮的口水……
林锦婳:“……”
这下太后该嫌弃了吧……
她才想玩,太后便用仅仅能动的一只胳膊抽出自己的帕子来,轻轻给酒儿擦了擦,才软了声调道:“喜欢太皇祖母给你的东西?”
酒儿咯咯的笑,扬着手里的小马很是开心,葡萄则是一如既往的乖巧安静,也不拿东西,就直直望着太后看。
太后一瞧见他,便想起曾经的赵怀琰。
赵怀琰小时候也是如此,天生的安静,不会讨人喜欢。
她顿了顿,终于道:“灵儿,哀家记得还有一个血玉磨成的鹰,还是好些年前进攻的,拿来给太子玩。”
宁嬷嬷瞪大眼睛,那血玉可是太后娘娘的心头宝,寻常谁收拾时碰了一下都要打板子的,竟要拿来给个小孩子玩?
太后见她不动,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只道:“去吧,哀家年纪大了,留着也是无用。”她方才来的时候,其实还是小心翼翼的,担心林锦婳根本不会给她逗弄孩子的机会,没想到全程她也没多少防备,就这样在一边看着,由着自己逗弄孩子。
她看了眼安静坐在后面喝茶的林锦婳,不禁怀疑,当初自己对她是不是一开始就存着偏见的,所以才那样的不喜欢她,不论她做什么,都只觉得不好。
“娘娘,花摘来了。”宫女小玲小珑照林锦婳的吩咐,将初春冒了头抽了花苞的花剪了不少来,等拿过来时,仿佛还能闻到那花的馥郁芬芳。
林锦婳笑笑:“送到慈宁宫去。”
“是。”两个宫女迅速应下。
太后看着她如此,终于是释然一笑,这下午的阳光落在身上都好似更加暖和了些。
太后抬眼望着那太阳,心里始终吊着的一口气,也终于是散了。
她看了看酒儿,又看看,林锦婳,道:“你说哀家困在这后宫一辈子,先看着夫君死,再看着儿子死,后来孙子也死了。哀家这一辈子,仿佛都是来送他们走的。”
林锦婳听出她话里的伤感,却也淡淡。
人生一世,不就是迎人来,送人走吗?唯独做个孩子时,能无忧无虑活得开心些,因为即便日子苦,也察觉不到苦。
她没出声,太后也没再说话,很快宁嬷嬷便把那血玉雕刻的鹰拿来了,阳光下,这血玉里的红色仿佛能流动一般,带着灵气。
太后把东西给了葡萄后,又摘下了自己一直戴着的手串给了酒儿,笑着逗弄她:“酒儿,叫一声太皇祖母,太皇祖母就把这么些年攒的东西都给你好不好?”
酒儿听话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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