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壮硕的方脸贡生,立刻跳起来以壮声势。他的嗓音十分沙哑,显然又是一位三月苑的那位老熟人:
“若心中不虚,便来答应!孔圣神位当前,安敢放肆!”
“对,安敢放肆!”
“说话!张嘴说话啊!!”
“大胆季越!先师在上,还不立即答话!!!”
……
沙哑嗓子的指责,显然引起了同伴的共鸣。贡生们再次开始鼓噪,指手画脚骂的是口沫横飞,而且是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激昂,到了最后,沙哑嗓子干脆领着周围的一圈同伴,颇有节奏地唱起了起哄小调:
“大胆季越,跪下!装聋作哑,跪下!!先师当前,跪下!!!”
他们不仅仅只是威胁而已,第三个“跪下”出口的时候,孔子牌位已经被这伙人抬到了最前排,几乎擦到了县衙正门的第一级台阶。“跪下!”沙哑嗓子与稚嫩嗓子一左一右,把赤红的眼睛瞪得溜圆:
“季贼!汝枉读十年寒窗,今日还不快向先师请——”
“予有一事,欲向诸位请教。”
季越开口了。尽管他在提问的同时,露出了无懈可击的纯礼貌性质微笑,但是高殷看在眼里,仍有一种胸口被瞬间贯穿的感觉。/好个季南康!/年轻皇帝握紧熙和的小手,在心中不由得发出赞叹,/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不愧是老练官僚,有一手。就让朕看看,你会怎么翻盘。/
这句冷不丁的问话,同样也把贡生们惊的不轻。稚嫩嗓子后退一步,肩膀撞上孔圣牌位的底座,疼得面孔当即扭曲,沙哑嗓子情况稍好,但也是倒抽一口冷气,眨了两下眼才回复过来。“汝想作甚?有何居心?”他应该是为了掩饰心中不安,故意把眼睛瞪的铜铃一般,粗声粗气地反问道:
“想知道什么,说!不要妄想拖延时间!”
“既如此。”季越分开双手,将右掌轻轻地靠在嵌玉革带上,“予便直奔主题。敢问诸位俊才,孔圣、胡天,孰高孰低?”
这句话一出,前排贡生当即是面面相觑,尤其是肩扛神位的那一圈人,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满满的全是不可思议。“季越,汝究竟是——”稚嫩嗓子双手叉腰,好不容易憋出几个字来,却被沙哑嗓子一把抓住缨络,硬生生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接下来,这俩家伙低头凑在一起,嗡嗡嗡嗡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不过,遇上这么件棘手事情,光靠他俩显然做不了主,没谈多久,沙哑嗓子就烦躁地摇起了脑袋,不得不派人跑到后排,向一位身穿白衣的瘦高书生恭敬请示。他与嗓音稚嫩的同伴等呀等,直到白衣首领点头肯定,这才如释重负地抬起了脑袋。
“季使君,‘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沙哑嗓子得意洋洋地挺起两块胸肌,“刷”地一声展开檀香木折扇:
“吾等文士,自是奉大成至圣先师孔圣为尊。胡天释老,不足以与之并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