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一面迈着僵硬的步子,一面笑的把嘴巴咧到耳根,就这么晃晃悠悠地飘进了大先生的——嗯,按先生自己写的门牌,“项脊轩”。他这位师傅平常就在这间小屋办公,有时候干脆就睡在里面,所以屋里除了几大架子的字书,外加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以外,还靠墙放了一张单人窄木床,外加一个塞在床底下的红漆衣柜。不算书桌和两把高脚椅子,这些就是屋子里的全套家具,而且那粗劣的做工……新堰口村学木匠的学徒,要是也把表面刨成狗啃了啃似的,曹黑三非把他屁股揍成四瓣不可。
不过,大先生对这些高低不平的家具并不在意。这也许是因为,桌椅床柜基本都是出自他手,少有旁人协力。此时此刻,这位精廋结实、黝黑脸上刻满风霜痕迹的人物,正把一大摞书信在书桌上呈扇形摊开,右手拿着把光泽全无的旧裁纸刀,似乎在琢磨究竟应先拿哪封下手。“碎瓷片不用扔,嵌到寨墙上可以防盗。村里其他人家要是打了碗碟,也这么办。”他从扇面正中抽出选好的牺牲品,顺口对打扫碎碗的胡大娘吩咐道:
“劳烦你了,大娘。那和尚实在是没有涵养。”
“不累不累,烧个水扫个地,这算啥活儿!”胡大娘连连摆手,笑得根本合不拢口。她体宽身胖,不管什么时候说话,都能震得满屋子响:
“那不是个好和尚,我早看出来了,给他沏的都是梗渣子。大先生,俺媳妇快烧好第二壶了,这回用蔡州那边的好茶叶!”
“那就有劳了。给苏然也倒一杯,别忘了加两勺蜂蜜。”
“啊?小苏回来啦?!你看看你,干站着就不知道说句话……好,好,等着啊,大娘这就给你端茶去~等着啊!”
胡大娘亲热地把苏然搂了一下,劲大的让他喘不过气来。大先生用裁纸刀默默地割开信封浆糊,友善地向这边移过视线,开口发话:
“坐吧,苏然。不急着说,先歇歇。”
“不歇了不歇了~大先生,事情急,我这就给你说。”苏然双腿叉开,一屁股坐在禅静寺和尚刚才坐过的高脚圆凳上,感受着穿过衣领阵阵上涌的灼热汗气:
“周邨的里长可听话了,各家各户都出人,一天就把围村栅栏,还有防大虫子的天罗网都给修好了。周石杠,就是他们里长还说,咱们这边的人只要过去协防,伙食住宿他们全包,绝对不敢亏待大先生的兵。”
“这个人办事爽快,以后可以经常打交道。”大先生把淡黄色折了三折的信纸取出打开,才看了开头,就不感兴趣地扔到了一边。“但是苏然,下次再见到,记得提醒他,我们这里没有士兵,更没有军队。小老谢只是一个自发形成的聚落,为防盗组织了一些自卫用的勇丁,仅此而已。”
“明白了,大先生,下次我跟他们讲清楚。”苏然用目光追随着那片信纸,很想知道上面写的究竟是啥,但他现在认的字一共才只有两百个,正看尚且有问题,勿论反着倒看了。
“其他三个村子吧,有好有坏。我是在小河岗跟罗浩会的合,然后两个人一块儿进的庄子。那个村没里长,是党长直接管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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