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路转

    谢澜下麦后,直播间忽然出现了屠屏的长弹幕。

    像是约好的，一群人刷同一条,无限重叠，直至屏幕彻底崩溃。

    其中有几个ID谢澜还算眼熟,都是他和窦晟直播间里挂牌子的粉丝。

    “发条动态建议别刷了吧。”谢澜道。

    窦晟摇摇头，“人都是有情绪的。你得知道，对方花钱买了水军,再加上那些跟风看热闹的,这些真心喜欢你的人这几天被摁着头打,得让他们发泄一会。”

    窦晟说着,把音响声音调大。

    一条小黑柴显然有些慌了,坐在椅子上呆滞好一会,弯腰似是想捡琴，中途却又缩回去，两眼对着弹幕发直。

    许久,他才开口强作镇定道：“弹幕别刷了,要刷去别人的地方刷,这是我的直播间。”

    没人理他。科普弹幕依旧在屠屏,这些人也不开口骂,只是永无尽头地刷屏,仿佛誓要将耻辱钉一锤一锤地锤进直播间的每一个角落。

    反而那些被压在下面依稀可见的弹幕尽是骂声。

    大概就是之前跟风骂谢澜的那一拨人。

    -取关了，88

    -脸疼吗？我究极无语

    -主播人至贱则无敌

    -到现在还装无事发生？

    -我以后……再也不发言了

    -纯路人，总共发过两次弹幕讨说法，没给谢澜定性，但就这我都觉得脸疼

    -我将用一生来治愈今天的尴尬

    -手动再见，断网跑路

    黑柴看着那些弹幕，表情越来越挂不住，几秒种后，音响里哐地一声。

    直播间屏幕黑了。

    “捶键盘跑路？可以。”窦晟点了下头，“这货心态崩了。”

    谢澜不禁瞥向他，“毕竟没人能打得过你。”

    杀进对方直播间直接开战，谢澜纵横英帝国与中华大地，闻所未闻。

    实在是高。

    窦晟满脸谦虚，“确实。”

    峰回路转，虽然后边还有得忙，但还是暂时喘了口气。

    谢澜起身道：“我先去洗澡。”

    窦晟嗯了声，“我再热个粥喝，晚上可能开一会直播，得和粉丝唠唠。哦对了，反正明天没课，今晚你就踏实睡吧。”

    窦晟不提，谢澜都差点忘了。全市初中质检，占了英中考场，高一高二明天放假，和周末连休。

    他走到门口，窦晟又忽然叫住他。

    “谢澜。”

    “嗯？”

    窦晟从身后走过来，注视着他，眸光微动，许久才低声道：“没想到你最后的决定是这个，其实，没必要做到这步。”

    谢澜唔了一声。

    在S推特账号的存稿箱里，躺着另一条声明。

    大致是说，他收到中国B站谢澜的恳请，去听了那支demo，本人认为没有模仿和抄袭。

    这个方法是窦晟帮他想的，既不用掉马，又能挽回局势。就连那条短短的声明，窦晟都逐字眼抠了好久，确保万无一失。

    但谢澜还是录了那条视频，两条方案，一条躺在推特，一条躺在油管。他最终选择了后者。

    他和窦晟不一样。

    从前玩油管是为了妈妈，现在加入B站则更纯粹为了自己，他喜欢和窦晟在一起，顺便赚点钱。

    所以他其实始终不太在意粉丝。

    但窦晟在意，因为窦晟建号的初心和他不同，窦晟的初心是要把快乐带给更多人。

    这份初心很高贵，是谢澜自认无法拥有的。

    他不想让这份初心湮没。

    谢澜顿了顿，只说道：“当然有必要证明身份。只有澄清比造谣更劲爆，被人们记住的才会是真相。”

    窦晟一愣。

    许久，他啧了声，“通透啊，二猫。别说，你这句话说得也挺利索。”

    “……”

    谢澜淡漠地哼了声，转身道：“在这一行，我是你前辈。”

    不料窦晟在他身后抱住了他，熟练地将下巴搁在他肩上。

    谢澜头皮一麻，“干什么？”

    窦晟懒洋洋地搂着他，动作漫不经心，但却箍着他的两条胳膊挣扎不得。

    “那我岂不是亵渎前辈了。”

    “……”

    谢澜感到脸颊迅速升温，虽然不完全明白，但他百分百确定窦晟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他只能绝望挣扎道：“松开啊，我要去洗澡！”

    “前辈答应以后罩着我，我就松开。”窦晟在他颈间轻轻地喷气，仿佛故意的。

    谢澜气结，“答应你，快点起开。”

    窦晟磨蹭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谢澜面红耳热气吁吁回自己屋，把门一关，将窦晟的闷笑声关在门外。

    妈的，烦死了。

    这个澡洗得时间长了点，水温略高，谢澜洗完出来坐在床上有些放空。

    外头下着大雨，明明他进去前还是晴朗无风的夜晚，这会哗哗的白躁雨声已经充斥了全世界。

    窗外的江上升起浓厚的水雾，将江对岸的霓虹灯光折射得有些迷幻。

    这周过得很恍惚，考试，谣言，和窦晟交心，澄清，还一不小心就把S的身份抖落出来了。

    很多事情措手不及，就像这场大雨，就像两只一同浪迹天涯的猫，在雨中一起湿漉漉地跑过。

    是竖着尾巴跑过，哪怕雨水沾身，也带着一身坦荡和傲气。

    许久，谢澜才想起什么，拿起手机。

    微博和B站上仍旧亮着可怕的小红点，他已经无力去清除那些消息了，索性放任它们躺着。

    意外的是，微信上这会也有一个可怕的小红点。

    “四班炯炯有神”群炸了。

    谢澜被艾特了几百条。

    -车厘子：出来解释下？S神？

    -戴佑：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董水晶：我麻了

    -刘一璇：原来你是这样的谢澜

    -王苟：澜儿，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鲱鱼：……这世界离谱，算了我还是睡觉吧

    -车厘子：呼叫谢澜，呼叫谢澜！

    -Vincent：你最好快点出来，不然开学我们把你毛都薅秃！

    ……

    ……

    一刷刷不到尽头，谢澜草草看了一会，只敷衍地回了一个表情。

    -病入膏肓：猫头鹰呆.jpg

    一个表情包发出去，下边人立刻开始跟队形，猫头鹰问号歪头，整整刷屏五分钟。

    手机滚烫，谢澜不得不把它扔在床上。他去吹了个头发出来，又瞟一眼手机，却见车厘子说了句话。

    -车厘子：好家伙，你热搜了

    -刘一璇：嗯？？我火速去看！

    -董水晶：啊啊啊激动，我们身边的人原来也可以上热搜的吗！

    -戴佑：估计不少人同时发微博感慨，关键词命中了

    -于扉：……一觉醒来这世界更离谱，算了我继续睡吧

    热搜？

    谢澜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说微博热搜，和推特上的Trend差不多。

    但根据他回国这几个月的观察，微博热搜一般只有明星、广告、社会新闻。

    他愣着点开微博，在热搜more里往下找，一直找到尾巴才看到。

    #SilentWaves掉马#

    点进去，有尖叫，有震惊，还有人在问S是谁。

    第一条热门是直播间最后高光时刻的录屏。

    发布人是豆子□□群里的一个粉丝，他原本买了粉丝头条，是给首页两千多人看的，基本都是豆子粉。没想到稀里糊涂就被顶上热搜头条了，评论区成了讨论基地。

    -纯2G路人，想问这是什么名场面？

    -不懂觉燃

    -这是B站的直播页面吧？好像是

    -不懂，舔屏，帅哥我可！

    -科普：天才小提琴少年被黑抄袭，潇洒掀牌，我抄我自己。整理贴戳我主页

    -本S粉刚刚从油管出来，我他妈以为我喜欢的youtuber诈尸了呢！原来是入驻B站了啊啊啊，还有露脸？我火速去下载！！

    -谢邀，SilentWaves流浪老粉不请自来

    -快两年了啊呜呜呜呜

    一条热门几千评，有连B站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有今晚直播间扬眉吐气的，也有被打脸无语来吐槽的，甚至还炸出一些看过谢澜外网视频的人。

    谢澜大致扫了扫，继续往下刷。

    热门话题第二条来自@吃饭睡觉打豆豆。

    这个就是一直以来给他和窦晟做CP产出的粉丝，从最早的千层套路到之后的恋爱循环，谢澜对她很有印象。

    高评高赞。

    谢澜看到这，切换大号给她点了个赞。

    他随手又点进打豆豆女士的主页，往下拽了拽。

    嗯？

    主页第一条还是刚才那封感人至深的倡议书。

    但第二条画风一转，来自四十分钟前，算算时间刚好是谢澜掉马后。

    @吃饭睡觉打豆豆：我他妈社死好吗，现在希望澜崽不要看到我的私信了，求求（卑微）。

    谢澜蹙眉，又往前刷。

    谢澜止不住地有些心凉。

    有一种不好的猜测，或许这位前两天也发私信来骂过他。

    但又觉得不太可能。他知道粉丝越多，跟风的也就越多，会倾注感情的人永远只有一小撮人。但在他心里，打豆豆女士应该是被划入那“一小撮”的。

    谢澜还是主动点开和她的私信对话框，想看看她发了什么。

    -吃饭睡觉打豆豆：澜崽看我新视频！看后心情好好！

    嗯？

    谢澜点开她首页。

    几天不见，打豆豆女士又产出了一串他还没来得及吃的大猫二猫CP粮。

    产量过剩，谢澜望着那一串新视频，一时间有点发懵，不知道从哪条开始看起。

    许久，他才挑出打豆豆私信当天发送的视频

    ——《TO谢澜|二猫》

    BGM用了谢澜某次拉奏的曲子，插图老规矩是视频截屏。

    倒数第二张图用了谢澜最初在动态下对质疑者的回复：没有抄袭。

    而后屏幕上铺满了□□群聊天截屏，都是一些他不知道的私群，群里每人发一句“相信谢澜”，一张一张铺出来，数不清有多少张。

    谢澜忽然听到门口有声音，按下暂停。

    窦晟啧了声，“我也刚看到这条，正想来给你看看呢。感动不？”

    “啊。还行。”谢澜顿了顿，还是承认道：“挺感动的，考试没顾上，这次澄清有些晚了，有点对不起他们。”

    窦晟闻言笑起来，“这样啊。”

    “……”

    不知为何，谢澜总觉得那个笑不对劲。

    他缓缓敛起表情，“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

    “也没有。”窦晟抻了个懒腰，“我下去热粥了啊，留一份在冰箱里给你，你要喝就微波炉转一下。”

    他说着转身吹着口哨走了，吹的还是谢澜的曲子，也是视频的BGM。

    谢澜半信半疑地收回视线，继续看视频。

    视频总时长8分钟，前面的内容只有3分多，后面基本全都是□□群截屏。

    截屏里明明是一样的内容，但谢澜还是一直看到最后，甚至关掉了弹幕。

    直到黑屏。

    他吁了口气，退出全屏，大号送出一键三连。

    正要退出，却无意中扫到评论区。

    -我就问你尴尬吗？

    -我他妈笑到打鸣

    -本来又燃又委屈，想哭，被拉来看这个，直接笑吐

    -我要是你我立刻删视频

    -我有预感谢澜会看到，毕竟你大号上热搜了

    什么意思？

    谢澜刚刚蹙眉，小窗黑屏上却突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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