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载誉其人其事。令人不得其解的是,被砍掉一臂,又被箭雨射成刺猬后,不但不死,还暴发可怖的战力,最后还能脱身而去,这就不像话了。如果不是报信人是潘太师最信任的人之一,几十年来报送的消息从未出过差错,潘太师几乎要当场下令格杀报信人。
从小潘熬成老潘,潘太师一生最忌恨最不能容忍的是谍报错误。一句错误的谍报,可能会导致成千上万将士死难的大败,潘太师戎马一生不是没遇过这类惨事。
一张小纸条送到梁大先生和张庆之面前。
“怎么办?酱醋冷拌呗!”?面对梁大先生随口询问,张庆之一边往嘴里塞桂花糕,一边满不在乎地回答。
杨大象是清绝楼的人不错啊,可一个人被射成刺猬还不死,还能反杀二百精锐步卒,这般捕风捉影就敢到清绝楼上门要人?闹呢?!
何况杨大象失踪了,没有抓到正着,谁能证明杀二百军卒的是杨大象呢?再说了,清绝楼是干啥的?干的哪件事儿被官府认真追查起来抓住把柄,不都是罪诛三族的勾当,还怕多出这么一桩不靠谱的以讹传讹的精怪故事?
“如果那位大人跟我们要人呢?”梁大先生眯起眼问。
“弄丢了,找回来再说。”张庆之一脸正气凛然,答得毫不拖泥带水。
梁大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杨大象毕竟是我们清绝楼的头号战力,不论那位大人对杨大象是善意还是恶意,咱都不能交人。公猫一案水落石出,清绝楼和半闲堂一战,势不可免,你明天就和山狗动身,找到大象后,把他偷偷送回大梁,在城外找一处地儿藏着,随时准备开干。”
张庆之跳下宽大的椅子,拍拍手上的碎屑,转身出门去了。
梁大先生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向来保养得相当好的脸皮,此刻呈现一种晦暗灰白。
紫绢推门进来,捧着一只天青色的细磁碗,碗里是红枣枸杞汤。
梁大先生认真审视着穿了一身青衫披散着头发的紫绢。青衫是梁大先生不出门时在私寓里常着的轻薄便衫,穿在紫绢身上有一点肥大,但偏偏人衫两相宜,把紫绢引以为傲的本钱裹得若隐若现,引人入胜。
梁大先生呆看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天冷,穿得这么薄,小心着寒!”
“不早说。”紫绢似嗔似怨,假装打了一个喷嚏。
“我们还有多少银子?……”梁大先生低头喝着红枣枸杞汤,“过两天……再过几天吧,你带着梁姬去江西吧。你在这边,只是一个累赘,我无法心无旁鹜去跟半闲堂开战。”
梁姬是从大食商人手中买来的金发白肤的丫头,随了梁大先生姓梁。梁大先生跟张庆之说了,梁姬就给张庆之做个侧室,将来生的孩子就姓梁,算是师徒一场的交代。
紫绢转过头去偷偷拭了一下眼窝,再转回来时,脸上换了一笑百媚生的笑容和温顺如猫的眼眸。
崇关的奏章跚跚来迟。皇帝高坐龙椅,黑着一张脸,让兵部罗侍郎把盖着黄柏四品关防郎将大印和签字画押的奏章当众宣读出来。
哪有什么以一敌百练就不死身的魔头神仙?只有一队铤而走险企图刺杀新任崇关将军的穷凶极恶的杀手,被吕开山将军诱入校场里聚而歼之。吕将军麾下将士英勇杀敌,二百多人捐躯报国。
之前是胖子宋万三为首的地头蛇鱼肉乡邻,忌惮黄柏到任崇关后,往昔为非作歹的事情败露,便与匪徒内处勾结竭力刺杀黄柏,结果被黄柏设伏诛杀。
然后为了钓出幕后主使,吕开山将军与关内府知府大人,一起和黄柏将军演了一出引蛇出洞的苦肉计。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所以黄柏的奏章里极力为吕开山及剿匪死难的将士请功,以正视听。
御史台的清流老爷们大眼瞪小眼,黑鸦鸦跪倒一大片,磕头如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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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棠溪给黄柏的锦囊妙计,就简单一句话:如果崇关得手且安定了,奏折要迟几日才报回大梁,不能照着事实写,要说吕氏因协助崇关剿贼而损兵折将,奏请朝庭嘉奖云云。
沈先生把奏折封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简直笑得须发乱颤:“金銮殿上堆满了弹劾咱们的奏折,吕老太爷磨刀霍霍准备报仇雪恨时,咱们的奏章恰好送到了,说吕氏剿贼有功。高坐庙堂的那位会怎么样想,文武百官会怎么样?吕老太爷捧着一个好大名声和朝庭赏赐的几百匹绢布绸缎,又作何想?”
“希望他老人家能长命百岁。吃了那么大一个哑巴亏,吕太爷还能吃得下几口饭?”黄柏轻笑几声,以示应景。
实在不能大笑啊,肋下的伤口还未好周至,一大笑就要拉开伤口。
“胡说八道!”身在梁城庙堂的侯玉阶关起门来跳脚骂娘。
“是胡说八道,但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庙堂里那些大老爷们可不想管我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要的是我们这边适时给他们递上一把趁手的刀子或盾牌。他们才不会费心考究谁在胡说八道呢。”远在崇关的徐右松带着蒋丽去喝花酒,喝得七八分醉意,站在桌子上,指点江山。
“换了你,你会无中生有弄出一个天大功劳,然后都推给一个刚才还和你打生打死的仇人,让他名利双收占尽便宜?”徐右松满脸崇拜,“黄大人真天人也!”
“事情真相和解决问题是两码事。”李棠溪笑眯眯看着侯玉阶跳脚骂娘,自斟自饮,其乐陶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