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放晴,申洪在院子里放了一张躺椅和一只板凳,把黄柏抱出屋外晒日头。
黄柏眯着眼看了一会对面屋顶上的积雪,忽然问道:“申大个子,徐右松他们去喝花酒叫上你了没有?”
申洪瓮声瓮气老实回答:“叫了,可我要守着你,走不开。”
“待我的伤好周至了,咱俩一起去,不叫他们,算是给你补上。”黄柏笑眯眯道,“……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我给你保媒。”
“……”
两人正在有一答没一答的胡扯着,沈先生竟然手里拿着半串冰糖葫芦走进院子里,嘴里还嚼着一颗。西北贫脊,连山楂上的糖浆都裹得稀薄,沈先生被酸得眯眼呲嘴,颇为狼狈。
“哟!沈先生怎么这般不顾斯文啦?”黄柏见状态,出言打趣。
“哪个做爹的不是垃圾篓?!”沈先生把嘴里的山楂咽下肚,举起手中的糖葫芦串,一脸得意道,“刚才刻鹄说想吃,这不,给他买了一串,却是太酸,才吃了两颗。丢掉可惜,爷吃儿口水,不丢人。”
黄柏装出一副无限艳羡的样子,给沈先生捧了一个心花怒放的大哏。
沈先生一屁股坐在与黄柏并排一起的板凳上,从怀里掏出一迭写满字的纸张递给黄柏:“我拟个了折子,黄将军过目。吕开山不顾伤势未愈,已经连夜赶向大梁城。另一个姓吕的,不知去向,估计也是夹着尾巴匆匆逃回大梁。崇关大事粗定,咱得尽快给大梁城一个说法。被别人先入为主了,咱有理也说不清。”
黄柏接过,快速地扫了一遍,闭着眼沉思了一会,吩咐申洪:“去把我的皮袍子拿来,再去跟马儿娘要把剪刀来。”
沈先生把缝在皮袍右袖筒夹层里的一张绢布抠出来,黄柏看了一遍上面寥寥数字,忍不住骂了一声:“他娘的,读书人肚里的弯弯肠子果然与一般人不一样。”
“这是李棠溪李知政在临行前送我的锦囊妙计。”黄柏说着,把绢布递给沈先生。
沈先生才扫了一眼,就目瞪口呆,李大人唱的是哪一出啊?幸好是读书的斯文人,沈先生才没有破口大骂。
一张绢布,简单写着一句话。
李大人多智近妖的名声早在朝野传开,否则沈先生一把火把绢布烧了,还捧着看个鸟。
沈先生读了几遍,低头思索一阵,竟然拍着大腿叫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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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开山还在路上,大梁城就乱了起来。
是那位剃须敷粉穿女衣的吕家瘦高个男人带回的消息。
朝堂之上弹劾黄柏在崇关肆意妄为同室操戈残害同袍的奏章已经堆成小山,顺带弹劾举荐人李棠溪、侯玉阶等人包藏祸心误国误民的奏章也不在少数。以高若讷为首的御史台骨鲠忠臣们每日在庙堂上跳脚叫骂李、侯二位大人的口水,都可以把二人淹死了好几回。
李大人和侯大人这几天根本无法出门,每日躲在侯家喝酒。
“我名字里有条溪,溪者渠也,多少口水喷来,我都不怕,都得顺着我的沟渠流走。”李大人灌了一口酒,醉眼惺忪。
沙场武将出身的侯大人不言不语,拿着一方雪白的方巾低头拭擦手中宝剑,一遍又一遍。
侯大人怒极杀人之前,必然闭口磨剑拭剑,这是少数亲近人所知的秘密。
“再等等,想必黄柏的奏章这几天就该到了。”李大人笑道。
还有一些特殊的消息传回大梁城刑部提刑司。
宋建阳宋提刑官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两年几件悬而未决的案子,高御史独子被害案、缸瓦巷大火案,山东截杀案等等,该是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折冲啊,你猜猜该是谁呢?”宋建阳难得有笑脸和徒弟打趣。
“猜不出来!”一贯老实木讷的折冲老老实实回答。
猜不出来才怪呢,打了几次照面,还在襄阳城里勉强算是并肩子砍过人,再加上近两年里庙堂江湖几桩血腥大案的卷宗都读得倒背如流了。能以一已之力杀那么多人,不只有那个人才能做到吗?
宋建阳端着他的茶盏,吹着氤氲水气,闭目长吸一口茶香,眉头舒展,心不在焉地哦了一下。
“如果师父和那个怪人打起来,你帮谁呢?”宋建阳心满意足啜了一口茶,冷不丁了问了一句。
“当然帮师父啦!”折冲打量了一眼师父高瘦如竹杆的身躯,一脸真诚地回答。
“好徒儿!”宋建阳迅雷不及掩耳的一个板栗砸在折冲的脑袋上。
不同于送给李棠溪和侯玉阶二人密信上寥寥数语把事情结果说个大概,送到潘太师书房的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帛,上面密密麻麻的绳头小字,把事情的经过和结果备述详尽。绢帛是一只信鸽传到西京洛阳,然后由一匹快马把鸽子连同密函一起送到大梁的。
潘太师匆匆浏览一遍后,蓦然变色。密函中对黄柏临时拉拢的杨姓高大个子连番杀人,特别是校场一役以一敌百,如地狱魔王降临人间一般,屠戮崇关精兵的情况描述甚详。
久经沙场战阵见惯生死的潘太师双眉紧锁,在书房里踱步不停。能够杀人如砍瓜切菜的沙场猛将和绿林狠人不是没有,比如唐朝时的薛万彻就是名副其实的万人敌,正史上都不吝笔墨载誉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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