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后院,一个二线镇关,不打仗不死人油水足,得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份。边关将领则个个在心里向四面八方诸天神佛烧香许愿,千万不要抽中崇关,那里是吕氏禁脔,外人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还不如去边关痛痛快快,该生生该死死。
大颂同知政事李棠溪李大人,一早在殿门外候着黄柏,悄悄给他一纸条,写着崇关二字。连哄带吓,说黄柏就是要么扫净崇关要么死在崇关的命,要黄柏无论等会抽中什么,换成刚才写着崇关的那张小纸条。
高居堂堂一朝副宰位置的读书人,就是用这偷梁换柱的江湖杂耍把戏,把黄柏送去崇关的。
侯玉阶辛苦地捂着嘴忍住笑,狗日的李棠溪,真有你的。抓阄时担任监票官的侯玉阶,可是明眼看着,十张纸条上的字迹,绝对是高坐九五至尊位的那位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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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六郎在清清冷冷的院子里沐浴月光。北方深秋,枝上叶早已落尽,没有什么树影婆娑的景致。
有几个黑影在屋脊上窜来窜去,杨六郎不予理睬。不管是江湖的入室梁上君子也好,还是哪来的蟊贼也罢,今晚看谁熬得过谁。
有一个黑影按奈不住,现身动作起来,被杨六郎用半块砖头砸下屋顶,除了一声沉重的坠地声,连呼喊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心事重重尚未熟睡的黄柏披衣而起,看到院中躲着的黑衣人,叹了一声,回屋里抽刀出鞘,端坐等贼上门。
可惜屋上贼有贼心无贼胆,白等一宿。
天色大亮,路上行人多了起来,院外忽然一阵沉重而杂乱的脚步传来,然后夹杂着马蹿声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叫喊捉拿反贼。曹鸯刀刚起身想去开门看看啥情况,宅门就被大力撞开,一匹高头大马真撞而入,马上骑士提着一杆长矛,冲着曹鸯刀就捅来。
幸好大门撞开的声响已经引起曹鸯刀的警觉,曹鸯刀往侧边一扑,就地一滚,狼狈躲过。
那位跨坐在大马上的骑士没有继续追杀院中的人,反而勒马立到一边,但对院中人仍然虎视眈眈。一头肥猪滚进院子里,是昨日在城门外的跪地不敢正眼看人的宋万三。
今天的宋万三却是另外一副模样,趾高气扬用手指着一圈,尖着声音恶狠狠地下令:“抓了这拨冒充朝庭命官的反贼!”
一大队身披重甲,手中握着盾和矛的步卒涌入院子里,散开像个弧形一样把几人围来,周边的屋顶上,数十弩?手从屋脊后面现身出来,手中弓?弩全部指向院中人。
看样子是要瓮中捉鳖了。
黄柏明知无用,仍然从怀中掏出号牌、虎符、将印、告身公文四样东西,高举过头顶,运起丹田内劲,大声喝道:“黄柏奉兵部吏部之令,接任崇关城关郎将,谁敢轻举妄动,罪同谋逆!”
宋胖子仰颈朝天,哈哈狂笑,笑够了,指着黄柏,也扯开嗓门大声骂道:“大胆逆贼,居然伪造朝廷虎符、告身等,属十恶不赦之列。诸位将士,谁杀了这位首犯,赏黄金五十两,官升两级,杀一个从犯,赏白银二百两,官一级!”
话音刚落,各个方向的屋顶上便泼来一阵箭雨。各人反应快,马刻鹄被杨六郎一脚踹进屋里,沈先生为了掩扩马儿娘,肩上中了一箭,其余杨六郎、徐右松、曹鸯刀和黄柏,都全身退入屋里。
刚来那位率先撞入门来的骑士,狞笑一声:“我先来”,一夹马腹,提枪直冲屋门。
院内的甲士,随手扔掉盾和矛,抽出腰刀,争先恐后冲向屋子,聪明的不是直接冲向正屋大门,而是奔向两侧厢房门窗,迟顿的直接冲向正屋,人太多,相互拥挤,乱成了一团。
屋顶上的弓手,也不甘示弱,从屋顶上用力跺脚,踩塌屋瓦,从屋顶一跃而下,抽刀杀向屋内七人。
骑士冲得快,退得更快。冲进屋门是一个人,倒飞而出只剩半个人。
杨六郎先是抓起黄柏搁在正屋八仙桌上的长剑剑柄,顺手一挥,把已经冲进屋内的骑士一挥两断,上半身掉在屋子里,下半身被杨六郎一脚踢飞到院中。然后再回剑向上一撩,把一位正好从屋顶跳下的弓?手割成两半。
剑还给黄柏,杨六郎夺过那位骑士还死死握在手中的长矛,不知不觉双手协同,双臂用力一挑,把一匹大马挑起来砸出院子,差点就砸中宋胖子。
屋内黄柏、徐右松、曹鸯刀三人背靠背,把沈先生和马儿娘三人护在中央,那些从屋顶跳下的弓手,都被三人联手砍了。
那些向正门冲击的甲士,刚到门口,忽然就像潮水一样退到院中,几个动作
杨六郎一手提着半截骑士,一手持着长矛,缓缓从门内走出来,身后的地上画出一道猩红血带。
练枪的徐右松看得目瞪口呆,从不曾想过,会有人能把枪耍成这个样子。连见多识广的黄柏黄阎罗,也只知道五虎断门刀练到极致是滚雪球,未曾听说过练枪练到极致能有滚雪球的样子。
那么高大的杨六郎,脚步竟然如此细碎灵活,双手握的长矛能像短刀一样轻灵翻腾。杨六郎径直冲陷入阵,一个人撵着一群人追杀,像晒场上脱麦的大石碾子一样碾压过去,?背后是一地残肢断臂和染红的土地。
一盏茶功夫,院内重甲之士,十人不存二三。宋胖子看得心胆俱裂,扶着墙仍两腿打颤身躯摇摇欲堕。
屋顶的箭雨才开始一轮又一轮地泼射,不少箭矢钉在杨六郎身上,不见想像中的流血,也不影响杨六郎行动。
杨六郎一矛洞穿那宋胖子的肩膀,把他牢牢钉在围墙上。抬起右手,向宋胖子脖子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