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吃。
意识到这一点后, 南舟淡淡地冷着一张脸,情绪又不大明显低落下去了。
注意到南舟那点小心思后,江舫忍俊不禁, 碰碰他的胳膊:看我一下。
南舟看向他。
江舫低下头, 同他耳语:“以后我会学着做。不难的。”
闻言,南舟眨了眨眼。
因为饥饿而发冷发硬的胃部,因为他的这句话, 渐渐感到了一点奇异的、流动着的温暖。
似乎有蝴蝶带着细细鳞片的翅膀从内拂着他的脏器, 要带着他整个人往上飞去。
得看着江舫的眼睛, 有他的目光牵着, 南舟的精神才不至于凭空腾起, 飞到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的地方去。
……江舫仿佛就是他的锚。
南舟转开了视线。
他好像又有生殖·冲动了。
而且是某种非常特殊的生殖·冲动。
好像有人教过他的:有一种奇特的生殖·冲动发作时,人不会特别想要做·爱, 只想拥抱。
但具体在哪一本书里看过,他却忘记了。
南舟想, 这样很不好。
他们还在做任务。
红茶壶内沸腾的气浪顶击壶盖,与壶身碰撞出清越的细响。
足下的地板深处传来不祥的热度。
兄妹两人殷切又童真的笑容就在眼前。
拜兄妹两人所赐,南舟有些飘飘然的精神重新被拉回正轨。
他擦干净银叉, 叉起一块舒芙蕾。
松软如棉花糖的蛋皮被银叉撕开时,一股挟裹着浓烈鲜美的蛋香混合着浓郁的草莓奶油香味,冲击得一旁的李银航面皮一紧。
让饥肠辘辘的人近距离闻到这种湿漉漉的、温暖的食物香味,是一种精神折磨。
看到南舟动了叉匙,兄妹两人的神情显而易见地比刚才放松了。
……毕竟还是小孩子。
高兴是很难掩盖的。
江舫将这点情绪变化尽收眼底, 态度自然地发问:“这些食物都是你们做的吗?”
二人的注意力被从南舟那里吸引走了。
妹妹点头:“嗯。”
江舫微微弯起眼睛, 放松地靠在沙发上, 赞许道:“那很厉害啊。”
江舫有短时间内让任何人觉得他非常易于亲近的本事。
果然, 妹妹有点骄傲地涨红了脸:“一小部分是哥哥做的, 大部分都是我做的。”
哥哥瞟了她一眼,不大赞许地摇摇头。
江舫把声音放柔:“原材料是从哪里买的?我也想给我的队友做这样的一间房子,带他住进去。”
妹妹:“那是做不到的。糖果屋是独一无二的,会源源不断地产生新的、世界上最好的糖果。”
……完全是主人翁的口吻。
江舫不动声色地、诱导着获取信息:“那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开一个甜品店……”
得益于江舫在一旁转移注意力,兄妹两人暂时没能发现,南舟根本没沾一口甜品。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兄妹两人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逼迫他们快吃甜点。
很多玩家容易把他们请吃甜点的举动,解读成“需要他们去完成的任务”。
南舟的思维却是单线程的,不会去想什么弯弯绕。
——兄妹两个说,他们不需要玩家完成任务。
——作为游戏里目前唯一可见的NPC,这句话本身就是谎言。
——所以,不能相信说谎成性的人的话,才是常识。
兄妹要求他们吃下甜点的意图过于强烈。
如果让他们察觉到计划露出破绽,会做出什么,就很难预测了。
此刻的饥饿感没有强烈到影响他的判断力,反倒让南舟的思维运转更加强势高效。
自从进入关卡后,他们走过的道路是显而易见的单线程。
另一条通往大泽的荒路,他们也提前探索过了。
除了糖果屋之外,他们没有可以逃离的地方。
换言之,破局的要素,一定隐藏在糖果屋内。
好在糖果屋的面积不算很大。
南舟的视线逡巡一番后,注意到了两点细节。
第一,这个家里没有第三人的生活痕迹。
杯具、照片、都是兄妹双人专属的。
就连床也是两张松软的吐司儿童床。
本应该存在于童话中的角色——两兄妹的父亲——在这个副本里无声无息地神隐了。
第二,几片由巧克力可丽饼组成的陈列架,依墙而建,和他们进来糖果屋的那扇门恰好相对。
上面装饰着制作成绵羊、松鼠等各种小动物形状的翻糖蛋糕。
但陈列架不是完全贴着墙的。
它和墙面中间有一段距离,导致这个设计看上去有些违和。
南舟捧着舒芙蕾,摆出放松姿态,借由身体的变化重新调整好视线后,再次看去。
这坐实了他的判断。
……架子后有东西。
那东西恰好被挡在从上往下数的第三片陈列板后。
再细细看去,南舟凭据那东西的位置,大致猜到了陈列架后是什么——
那里,有一扇被隐藏起来的门。
陈列架背后的墙面涂抹上了一层慕斯涂层,企图和原本的墙面融为一体。
但是,门和墙体之间那一道细不可察的缝隙,是不可能粉饰到毫无痕迹的。
而门把手更是难以藏匿。
所以他们干脆摆了一个装饰架,用来遮挡。
尽管这遮挡的手段略显蹩脚,但考虑到糖果屋面积本来就不大,如果往那里摆放大面积的、过于厚重的遮挡物,压缩了房间面积,反倒更加惹眼,欲盖弥彰。
南舟一边按照自己的饮食习惯,将用银叉将舒芙蕾从中切开,拖延时间,一边将手探入储物槽中,静心细想。
……难道只要不吃他们提供的食物,然后发现这扇门,就可以离开了吗?
会是这样简单吗?
想到这里时,南舟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冷淡的视线投向了他:“你怎么……不吃?”
南舟抬起眼,和哥哥那双孔雀绿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看着盘子里被自己几乎切成碎酱的舒芙蕾,南舟不再尝试解释。
他反手一掷——
哥哥条件反射地一闭眼,身旁却传来了妹妹的尖叫。
舒芙蕾的奶油在她脸上炸开了。
哥哥知道计划败露,倏地起身来,想要去抓李银航肩膀。
李银航看到妹妹被奶油糊脸时,便察觉不对,打算跑路。
但哥哥动作极快,且格外灵活。
眼看要躲闪不及,江舫凌空一脚,将茶几踹得移了位置,一下将哥哥的腿和茶几卡在了一起,把他生生给憋了回去。
她不再多看,刚准备跑路,就感觉一股清冷冷的劲风袭来,干脆利落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横夹在了身侧。
南舟夹着李银航,朝陈列架大步冲去。
江舫立时察觉他的意图,紧随其后。
逃跑途中,南舟回了一下头。
兄妹两个居然没有追上来。
他们反倒来到了贴墙的两格地板上,执手相望,阴恻恻地望向了三人。
南舟心念一动,对李银航下了命令:“闭眼。”
李银航咬紧牙关,死死闭眼。
转而,他对江舫喊了一声:“哥——”
江舫反应不慢,听出南舟话音有异,毫不怠慢,单脚一点地面,纵身跃起,一把抓住了天花板上的宝石糖吊灯。
只这短短一息工夫,三人脚下的地板便活动起来。
——他们可供立足的地板翻折着,高速向两边折叠而去。
屋内精致的小茶几、沙发、床铺,原来竟都是地板的附庸。
随着折叠,家具因为某种特殊的力量,也像芥子纳须弥一样,被纸片似的尽数压缩。
只有兄妹两人站立的地带,和挡在那扇门面前的陈列架下的一小片地板,是精心设立的安全区。
南舟想,难怪。
难怪玩家的指甲会出现在地板缝中。
难怪兄妹两人没有发现被夹着的指甲。
掉了指甲的玩家,大概就是从沙发那里掉下去的。
他尝试抓住翻折的地板,却只被它掀走了指甲盖。
而地板在恢复原状后,重新恢复常态的沙发,就自然挡住了这带血的秘密。
而地板撤开后、藏在下面的,是十几口挤挤挨挨地摆在一起,冒着雪白的沸腾泡沫的,巨大汤锅。
像是一口□□着的棺材。
汤锅下的火焰,陡然接触到充足的氧气,火舌顿起,宛如贪婪的火凰,张大了嘴巴,迎接着从上方急落而下的南舟与李银航。
剧烈的失重感让李银航差点咬破自己的嘴唇。
她不用眼睛看,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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