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悬,
清池波光粼粼。
阳光投射在水面,好似铺上了一层碎金,金光灿闪。
莹莹金润光芒随风飘逸,远处密林百鸟萦绕,袅袅灵气腾升,仿若化外仙境。
院中枇杷结了又落,落了又结,葡园凋了又茂,茂了又凋。
荒草萋萋,茅絮飘飘。
润九坐在清池畔的躺椅之上,两眸深闭,雪白衣衫粘覆着厚厚尘灰,身前棕叶扇已经完全腐破,随着清风丝丝缕缕飘散,徊在身边的只有空气里飘逸着的丝絮。
老翁走后这段时间,他每天只做着一件事——睡觉
哦,不。
——冥想。
“冥想总归让人头脑清晰。”
他缓缓睁开来眼,眸光微闪,落在了身上白衣之上。
“真…烦…”他抬手轻拭身上厚沉灰垢,烦闷吐出。
“脏…死…了…”三字悠长一叹。
“我冥想了多久?
大概…有十二年了吧?”低低沙哑声音,悠悠荡荡。
他在冥想…
冥想着三万年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又三万年之后即将发生的事情,更多的重心,则是放在了最近十二年之内。
“白神星,应该也长大了。”他眯眯眼,这样说着。
他决定,他要去个地方。
“竹子居然生长出蘑菇。”起身时,他苦笑的对自己说着。
竹椅历经风吹雨拂,春熙滋养,长生出一圈又一圈莹润透嫩的白乳竹荪。
“看着倒也怪是乳嫩,鬼伯若在,应不失为一道佳肴美味。”润九轻笑说着,贪馋了起来,口中的鬼伯,自然是守墓人——坡脚老翁。
呼了一息,他往木屋那边走去,踏上台阶时,俊密眉毛微微拢皱,檐下走道经年未曾打扫,已经铺满厚厚落渣黑灰,一脚下去,深厚脚印留在上边。
“该…死…!”
他烦闷吐出两字,在台阶上边来回擦蹭着肮脏鞋底,之后拿起来旁边扫把来开始打扫。
清风微起,
光影随行。
一位超凡脱俗中年男子落身于竹林翠叶之上,素衣飘飘,玉面剑眉,负手而立,道风通天,自有一派仙气。
素衣飘飘道风起,
玉面剑眉天外仙。
借问仙圣何处来?
圣人遥指玉山巅。
中年男子看着院中白衣青年,他眉头一拢,眸光浓郁,似乎很意外:“我路过此地,遥见灵光闪烁,百鸟萦绕,想必此地定是化外圣境,灵子栖息。”
他顿了一下,再问:“请问一下,此地就一户人家吗?”
“应该。”润九微微起身,两字随气息缓慢吐出。
“不应该。”男子顺着他话,剑眉微微皱起,沉吟起来。
剑识第一时间落在他身上,才发现对方体内并无道脉,是一个毫无道修根基的普通凡人,这让他不禁有些意外。
视线再又落在他身上,当看见他那一张脸庞,不禁再又一惊,暗呼起来。
他遍游九州神地,八荒四海。
从未见过如此‘美’之人。
一个‘美’字,似乎都是出于亵渎。
那是一张冰雕玉琢,鬼斧神工的脸庞。
似乎…好像…也只有天地才能生养出如此非凡神奇容貌之人。
不禁又多看了一眼。
他以为自己先前辨认错了,剑识再次又落在润九身上,确定了眼前这名白衣年轻人只是一个毫无道修根基的普通凡人,道脉未开。
只是,他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神,是盘古后裔,神力与生俱来,并不修道法的。
“有些可惜。”
男子微呼一息,眯眼打量他,悠悠相问:“看小哥天生之姿,神奇非凡,倒不该沦落这化外桑田,荒野之地,耕作农夫,与我又且颇有不解之缘,我且来问你,你可愿意随我悟大道,求长生,得享那份逍遥圣果?”
男子名唤柳剑,乃是玉山积云得道仙师,其修为已是圆满境界,于前两次冲破乘虚境时失败,第三次更是几近道元败毁,于是不得不放停修炼脚步,遍游神州方地,探访化外灵山圣境,仙崖神洞,以求寻一僻静灵慧仙境之所,静心潜修,再参无上大道。
“修仙?”润九‘喔’地一声,若有所思。
听到这句话,他有些感慨…
心想着,他沉睡之前,玉山积云开派祖师——无为,还只不过是经他点拨过三天的一名砍柴樵童。
如今,他的后辈传人,也能单凭冥想意念搜寻到他。
当真后生可畏!
“真…烦…”他这样说着。
扫把久经岁月侵蚀,早已腐朽得厉害,清扫地面之时腐朽碎屑漱漱撒落,清风吹扬,碎屑四散而去,扫一遍,扫把上的腐烂碎屑撒落不止,再扫,碎屑再次散落,似乎永远也扫不干净。
“真烦?”柳剑意外地重复着他的话,看着他来回清扫同一个位置,提醒着:“你应该换一个扫把。”
“呃…好像永远扫不干净。”润九歉意着,淡淡一笑。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柳剑看着他忙碌不停,似乎插不进他想说收徒的话题。
“太爱干净是不是一种病?”润九停下来看着他,更像问自己。
“是,他们称之洁癖。”柳剑如是说着。
“他们…谁?”润九问着和修仙不着边际的话题。
“泱泱生灵。”
柳剑有些遗憾,不再看眼前白衣青年,说道:“前去不远,有座小镇青瓷镇,应该能买到扫把。”
“谢…”一个缓慢字眼,才悠悠吐出来。
清风轻起,
光影随行。
或许…只有得道仙人才能如风随影,来去无踪吧。
修仙,好…又或不好呢?
呃,这是个头疼的问题。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去想了。
看样子,他得换个新扫把了。
对了,还有一件什么事来着?
“边走边想吧…
喔…对,白神星。”
……
青瓷镇,
小镇瓷器极负盛名。
大宁国柞一千六百八十四载,自开国以来,便‘奉诏监烧献陵祭瓷’。
时逢阳春三月,小镇景致颇佳,桃梨春舞,杨柳依侬,雾气若有似无,仿若仙境。
镇上居民行走其间,习以为常,酒楼游客则惊叹不已。
酒香醇浓,清茶馥郁,吟吟诗歌文赋,随风飘扬。
“临汝楼?”
润九手执扫把,盯着酒楼招牌沉吟。
步入店中,缓步踏上楼梯,无暇他顾。
“哪来的疯子,提个扫把就来临汝楼?”
“去,讨饭上外边讨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临汝楼是你能来的?”
“掌柜老板,掌柜老板!你们家店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让进来!扰了我们大伙诗雅酒兴。”
楼道里,游人宾客纷纷避走,有人开始叫骂起来。
润九若无他顾,在旁人异样目光中,径直上楼,往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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