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宜,说到底,今天晚上最游手好闲的,其实也是敦煌。
这位独臂的剑圣现如今正躺卧在不知谁家的高楼瓦片之上,用臂弯做枕头,撑着自己凝望永远比白日当空要靓丽无数倍的星辰漫天,嘴角似笑而非。
正上方的天空,恍然间却是有一缕星芒在敦煌的注视下呼啸而过,从左至右拉出一道虚幻无比的银白彗尾。星空浮光就像是专门表现给敦煌一人欣赏的掠影,待到划过他的视野边缘,那缕星芒便是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儿真是越来越像你了。”敦煌压根没有起身,反倒是自顾自地眯起双眼,在心中暗自倒数几个数后,当即胸有成竹地自言自语道:“不过她的性格倒是跟你很不同呢。”
“小雪怎么说也是两个人的女儿,要是只是继承了当中一人的全部,而忽视了另外一个,你不得气死?”由虚幻到凝实,再从凝实游离到虚幻,踏行于砖瓦之上的银色长裙,在星空下是那么的耀眼夺目。
“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敦煌自嘲地笑了笑:“怎么说,当初那件事都是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不是一早就说好了不谈这个么?”虚幻的是身体,凝实的是容貌。那道倩影此刻正嘟嘴嗔怒,佯装恶狠狠的样子瞪了敦煌一眼。“而且,那种事情压根就没有简单到可以用谁对谁错去做归纳呀。要怪,就只能怪列君生。”
听到这个永远只在对话中出现的名字,敦煌的异色眼眸中瞬闪过五味杂陈的光晕。是转瞬即逝。
“好好好,不谈这个,不谈这个。”敦煌用单臂拱了拱身子,在斜瓦上来了个灵活的鲤鱼打挺,“所以,你觉得雪儿怎么样?”
敦煌明显话里有话,而以宛若风中残烛般,随时都有可能泯灭的虚幻之身降临于世的白樱雪也显然听出了当中别样深邃,但刚开始,她还是以最浅显的基调回答起敦煌的问题,抬头仰望星空,她微笑道:“挺可爱的,就是眼睛太像你了,未免有些太引人注目了些。”
“你咋不说她那一头银发更夺人眼球呢?”敦煌扯了扯嘴巴,无奈道。
听到敦煌有不甘示弱的韵味的反驳,白樱雪便是立马回身瞪了敦煌一眼,顿时让后者噤若寒蝉,暗自吹起口哨,伪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体内的死亡之气已经消失了大半。”佯装的怒气很快便烟消云散,白樱雪双手撑在后面,摇晃着脚丫子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可能是上一次的爆发,将她体内的死亡之气彻底抽空了。”
“那这样对她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呢?”口哨声在敦煌听闻白樱雪的郑重其事后戛然而止,他抽出身边一块已然是摇摇欲坠的碎瓦,放到手里把玩的同时柔声问道。
“至少现在对雪儿来讲,百利而无一害。”白樱雪俯视着这一座静谧无声的白家主城,将林立的高楼悉数纳入眼底,时至今日,她仍然可以叫出大部分房楼的名字,只不过,关乎于这些屋楼的记忆,却都只是且只能停留在不好的那一面。
顺着白樱雪的目光,敦煌刹那间便悟出了她的意思,幽幽叹出一口浊气,他坐直身子,单手挽臂想要将白樱雪揽入怀中。
按理来说,两人本不能相拥。可当敦煌的左臂靠近了白樱雪的酥肩时,其指尖上的银戒却是陡然光芒大放,乘着这抹闪亮的柔光,白樱雪的身影顷刻蜕变,不再如湖中倒影随时可以穿透,而是成为了一个实打实存在的人。
敦煌将白樱雪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已经多年未曾这样做的他,手法固然生疏且僵硬,但纵使百般不舒服,白樱雪却是没有吭出一声,只是乖乖顺从,静静地聆听着敦煌的心跳。
“要相信你的妹妹,她是有能力把一切都修改回正道的。”敦煌在白樱雪的耳边轻语道:“曾经的那些事,已经不会再发生了。”
“嗯。”白樱雪的回答恰如蜻蜓点水。
至此之后,二人便一直这样静静地拥抱在一起,彼此不发一言,心照不宣地共赏这天地星辰的美妙。敦煌的怀抱从生疏再到娴熟,从僵硬再到温柔。
等到空中再有流星划过,白樱雪这才从敦煌的怀抱中脱离了出来,站起身,她揉了揉眼睛,嘴巴在微微颤抖中抿得紧紧的,欲言又止的显而易见。
“要走了吗?”敦煌以和煦抢占先机。
“嗯。”白樱雪点点头,纵使眼眸中百般不舍,但内里的急促却还是催着她递手于空中划出圆玄。“敦煌,列军生他....”
“我都知道的。”敦煌摇了摇头,将白樱雪的欲言又止全都送了回去。“不用担心我,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