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自信呢。”敦煌收敛眉宇之间的轻挑嘲讽,前所未有的沉凝流转而出:“到底是外界的小辈,我送你一句这边的土话吧:‘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念杀理的白首入白雪,自上勾勒出一条笔挺的浅痕,就算是黑鞘脱出雪层,这道痕迹却是依旧长延,直至归到佞的脚下。
“终结这一切吧。”敦煌默念一声,那道丝毫不引人注目的浅痕便是暴起异变,山巅本就伫立云端,此时扶摇出冲天的剑光,恰如凌空开出一道直达仙宫的天门。
紧接着,黑影回旋斩出一道弧形深邃,一如海纳百川般将这扇天门尽数吞并。当刺目银光不再耀眼,敦煌手中的念杀理之剑,便是告别了常年的深邃阴霾,改换成为银色羽衣伴身。
锋刃依旧圆钝,但当中的气机翻滚,却与原本那种暗淡天差地别。
“唤灵......”望着那柄光彩夺目的长剑,佞倒吸一口凉气,贴合大腿的左手六指正以极其轻微的幅度颤抖着。
冥界之徒拥有着凡人难以企及的恢复力,只要命枢不被摧毁,任何在凡人身上乃是致命的伤势,都可转瞬得到治愈。
冥界的物资虽然匮乏,但当中每一个都是凡间一等一的至高之品,路边顺手捡到的金属,其品质也有可能远超凡间之物。
冥界除了暗无天日的永夜以及风沙席卷万年不曾消退的残酷环境之外,那儿人或物,都非凡间之徒能够比拟的。
但凡间同样也有冥界所不具备的东西,就譬如唤灵兵器。是,冥界的金属不论是品相还是质量,都远比凡间良莠不齐的金属好太多太多,但唯独只有凡间的金属,才拥有唤灵的可能性,只有凡间的人们,才拥有使用唤灵兵器的能力。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凡间才能与冥界鼎足而立。
冥界之辈的恢复能力固然耸人听闻,但是,唤灵兵器却能极大限度地限制冥界的恢复能力,由它们创下的伤口,想要恢复如初的时间便会被大大延长,从一息转而变成一炷香,从一炷香转而演变成半个下午。
如此一来,冥界之辈就算拥有再怎么强大的恢复力,也同样无济于事。就算是命枢一时半会儿无法确认确凿位置又怎么样?先切成一块一块的,再挨个点名,也总有会中奖的一天。
当初敦煌被杀念控制意识的时候,一击震杀拥有一百七十八颗佛珠的铭,所仰仗着的正是这象征着理角的剑鞘唤灵。
这抹唤灵此前因为被用来抵消白正极穷尽一生修为包括残命在内而唤来的半天象之雷,需要一定时间来进行恢复,敦煌这才迟迟未有动用。而在经过了同那位先知的对决,死亡之莲的洗礼以及好一阵子的跋山涉水之后,这道鞘灵,总算是苏醒了过来。
浪子回头金不换呐。
“有人把你们的弱点全都告诉我了。”敦煌没有指名道姓地说是谁,不过佞依稀可以猜到那人的身份。“一命偿一命吧。”
敦煌正要准备前倾剑锋,却是有一道白皙如雪的纤纤玉手从其背后穿胸而过,然而,这肉体凡胎的剑圣却并未因此而倒下,甚至那只巧手连一点点鲜血都没有染上。
那是一道残影,虚幻无比的残影。
“不!”佞向那在自己危难关头毅然决然决定出手偷袭敦煌的女子失声喊道,确切来说,是冲着她身后举剑的那人恳求道。
然而,一切都晚了。
手起刀落的迅猛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径直划开了那名女子的后背,荡出一声格外刺耳的清脆,那是斩断命枢的声音。
“快离开这里。”那名女子纵使嘴角渗出丝丝惨白色的鲜血,却仍然微笑着望向佞。在命枢被破之后,双腿是最快失力的,只听一声扑通,她便已跪坐在地。“快逃。”
“霜!”佞不计一切代价地想要扑向持单剑傲立的敦煌,但冥冥之中投下的压迫力却让他难以运动大腿分毫。“我要杀了你!敦煌!我一定要杀了你!”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敦煌没有理会不远处的歇斯底里,只是俯视命枢被断,却依旧挺直腰板的女子,收剑后缓缓蹲下。“我是绝对破不开你所设下的结界的,对吧?”
“剑圣大人...”霜艰难地回过头,美眸中回转着一丝丝惊诧。
“你的结界最多只能维持半炷香的时间,我就在这里坐半炷香,期间他逃了,我管不了。但如果半炷香之后,他还是要死不活地想跟我拼命,我就杀了他。”敦煌索性盘起腿,闭目养神。
“感谢...感谢剑圣大人成全......”诧然演变成为感激涕零,霜颤抖着合拢双手,从中汇聚出一团微弱的薄光,慢慢地摁在雪泥之上,成为了龟裂爆开的最后一块拼图。
恍然间,佞所处的那点悬崖小脚应声炸成漫天齑粉嘌呤,连带着那全然动弹不得佞一起,跌入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