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红了脸道:“我父母都去了,一直将婶娘当亲娘。所以舅老爷去了,我同婶娘说,我也服丧三月好了。如今推到了五月初八。”
贾芸便举杯道:“原来薛二弟佳期在即,倒要贺你一杯。”
薛蝌举杯饮了一口花露,心里有苦只是无法诉说。近日来夏金桂不知发了什么疯,只要薛蝌在家,她便抹粉施脂,描眉画鬓,奇情异致的打扮收拾起来。不时打从薛蝌住房前过,明知薛蝌在屋,特问房里何人。等到薛蝌答话,她便妖妖乔乔娇娇痴痴的问寒问热,忽喜忽嗔,没片刻正经。丫头们看见都觉羞耻,赶忙躲开。
薛蝌虽对夏金桂避之不及,但撞上了也不敢不周旋一二,只怕这嫂嫂撒泼放刁的意思。夏金桂见他如此,来得更勤。薛蝌苦不堪言,只是这话他连薛姨妈并薛宝钗都不敢说,如何好当着探春贾芸贾菌的面儿发牢骚,便假作吃菜,遮掩了过去。
不料贾菌说起薛蝌的婚期,触动了贾芸的心事,想了想,因隔着屏风给探春敬了一杯玫瑰露,方道:“说起来,小侄今年也二十有二了,尚未成家。家父早逝,家母常催促我寻一房妻室开枝散叶。姑母见怜,还请给小侄作主。”
探春闻言一惊,因说:“我一个寡妇人家,也没个亲生的一儿半女,公婆俱都早亡,喜事都需避开。芸儿既想成家,该找那正经官媒才是。”
贾芸便道:“小侄心里看中了一个人,只是不敢开口求娶。不敢劳动姑母做媒,只求姑母出个主意。”
探春奇道:“莫非你看中的这个人,我居然认得?”
贾芸点头道:“原是宝二叔身边的丫头,如今跟了琏二嫂子,姓林,听说叫做小红。”
探春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她。她是荣府管家林之孝的独生女儿,本名叫做林红玉。因她之前伺候二哥哥,为了避讳方改叫小红。”
贾芸急忙站起来,对着屏风后头拱手行礼道:“小侄看中的正是此女,若是姑母能出个主意,成全了小侄,便是小侄的造化了。”
探春本想问他如何瞧中了林红玉,但再一想,何必多问。自己未出阁前,王夫人曾因大观园里有人捡了个绣春囊而抄捡各房丫头们,二姐姐迎春房里的司棋便被查出同表弟潘又安有私情被撵了出去。这种男女风月之事,从古至今是禁不住的,自己一个寡妇,何苦问人家私情。
这个林红玉探春在家也曾打过照面,依稀记得容长脸面,细巧身材,十分俏丽干净,在贾家丫头中也是中上之姿。王熙凤偶尔见了她一回,觉得她手脚勤快口齿伶俐,便跟贾宝玉讨了她去。如今凤姐身边的亲信,出了平儿便是丰儿小红。不论出身单论品貌,和贾芸倒也相配。
探春虽然年纪小,只如今出了嫁做了奶奶,不比做姑娘的时节,侄儿外甥的终身大事也能评论了,便道:“如此,你自去求了琏二嫂子便是,何须请教我?”
贾芸面上一红道:“姑母并不问侄儿是如何瞧上小红的,可见姑母开通。因小红是贾家的家生子儿,也没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主子们发话配人。我便是想叫母亲去提亲,也没处提去,她父母也做不了主。我若是去求琏二嫂子,她向来嘴如利刀,若是问我在何处瞧见了小红,又怎么瞧上了她,因此疑惑小红不守妇道,可怎么好呢?我是想要娶房正经妻室,没得坏了人家名声。”
探春听他如此说,便直直问了出来:“论理我不该问这话,可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你若是同小红有苟且之事,我一个寡妇人家,避之不及,哪里还能给你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