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看贾芸容长脸,长挑身材,二十来岁年纪,生得着实清秀,言谈十分大方。贾芸看薛蝌面如满月,比自己略矮些,十五六岁的年纪,相貌生得极好,略带一点腼腆,举止斯文,谈吐可亲。两人一眼都取中了对方,加上贾菌本是旧识,在屏风外头坐下后三人便叙起话来。
原来贾芸这两年在贾家奉承了贾琏同王熙凤,承揽了差使,攒了点银两当作本钱,开了间香料铺。贾芸的母舅卜世仁家里便是开香料铺的,贾芸之母卜氏因此对香料也颇在行。贾芸在得了贾家差使之前曾受过母舅白眼,有钱之后开个香料铺子,未尝不是心里存了气,要打擂台的意思。因他言谈机变,极会来事,这香料铺开了半年便有了收益,将他母舅比了下去。
薛蝌读书虽然比薛蟠强些,可比之宝钗宝琴姐妹尚有不如。因家里是行商出身,也未想过考取功名,读书读到十四岁就出来跟着行商了,因此与贾芸倒说得颇为投机。
探春在里头听他三人越说越近,心里倒也欢喜,便叫侍书去整治一桌上等席面,又道:“孝里不能喝酒,好歹留下吃个便饭,是个心意。我在里头作陪,以茶代酒,多谢薛二弟同芸儿的照应。”
薛蝌贾芸贾菌都站起来谢过,侍书同翠墨便将桌子摆上了,孙妈妈也带着孙继业出来行了个礼,抱到屏风后头同探春一桌子吃饭去。探春因薛蟠的人命官司想到贾环的不争气,便立定主意要将孙继业培养成人,因此事无巨细都是亲自过问,每日吃饭睡觉也在一处,想着养熟了将来才好教育。
探春又吩咐侍书拿出个玻璃小瓶,却有三寸大小,上面螺丝银盖,鹅黄笺上写着玫瑰清露,道:“孙家仍在孝中,这不是酒,是我嫁妆里带来的花露,用开水调了大家吃两盏,也是个意思。”
说了就叫侍书调来,装在酒壶里烫好了送上来,一人倒了一盏,顿时满屋都是玫瑰香气。看碗里也是色如胭脂,并不比酒差。
贾菌小孩子好颜色,第一个端起来,先隔着屏风敬了探春,又让薛蝌同贾芸,方喝了一口,咋着嘴道:“好香气,喝下去只怕肚子里都是香的,比那糖腌的玫瑰卤子香甜多了,且是不腻。”
贾芸和薛蝌喝了也都说好,贾芸笑道:“我倒是觉得,吃这花露比吃酒还好呢!人若吃多了酒,便容易失了清醒神智,言语冒失,行为冲撞,都是有的。”
薛蝌便叹道:“可不是么!大哥哥若不是吃多了酒,只怕也不会摊上这人命官司。”
此事贾芸也有所耳闻,叹道:“这可真是,酒色财气,误人误几。说起来,这位蒋玉菡蒋大爷我也认得,他原是有名的戏子,小名就叫做琪官,当年红极一时,忠顺王爷最爱。如今他年纪大了,就在距大兴庄不远的紫檀堡置了田地房屋过活起来。因实在爱唱戏,做了京里庆喜班的挂名班主。其实班主另有其人,不过借他的名气揽些人气。他不过偶尔陪着戏班出场应酬一下,高兴了也抹了脸下场。蒋大爷在台上唱戏时,多少人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瞧他,薛大爷何苦为了他被个酒楼当槽的多瞧了几眼就生气。”
薛蝌也叹道:“大哥哥就是这个性子,只要不合他的意,对方又不是惹不起,便不管不顾发作起来。那张三若是见他发作,服了软也便罢了,偏又不服,可不就把大哥哥的气激出来了。”
探春心道,不就是个泼皮撞上了霸王,不要命的撞上了不怕事的,却坑苦了姨妈和宝姐姐。贾菌知道探春日夜为薛家事十分悬心,不想年节上坏了姑母心情,便岔开话道:““薛二叔,我听说你同荣府大太太的侄女儿邢姑娘结了亲,本来定了三月初八过门,如今王家舅公去了,婚期可要推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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