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年春,塞外雪廿日,骤停。大江两岸,忽旱。帝大渐,免朝贺。癸酉,遂召太傅安泰,首辅曹旭,前参政辰浑,二皇子受顾命。言未罢,崩于乾清,未殓帝陵,入殡万和前殿焉。在位四十有三年,寿七十有二。
——
“来了。”
一位老人躺在金色的榻上。
他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这并非寻常体虚,不是靠药理能调养的好,他自己的身体他比谁都清楚。
他扭头望向了面前的那位中年人,笑道,“你说岁月过得可真快,时光催人老啊,还记得那是.......”
中年人面无表情的打断,言语中没有丝毫的敬畏,“如果陛下是想找臣来叙旧的话,大可不必。”
榻上的老人并未有丝毫不悦,仿佛年纪大了耳聋一般得没听见,自顾自的欲起身,一双枯燥的手费力地撑起,中年人无动于衷,直到老人靠在帘边喘着粗气。
“那年好像也是如今这般天气。”朱蛟虽未几个月不曾见过外边的风光,亦无人告诉,但他知道这天气应当入当年那般。
“朕记得真切,那时的你刚刚及冠,可谓是年少轻狂,心比天高,势必要抒展胸中的一腔壮志,所有人都觉着你不信,可朕觉着你小子行。”
“如今你小子好像倒是变了,变得沉稳了不少,这是好事。”
朱蛟的一双老目中难得透出一丝欣赏,即便对着自家的几个皇子也从未流露出这般神情。
“可臣从未改变过。”
安泰说完便不再言语。
“朕知道你心有怨气。”
朱蛟说道。
“臣,不敢。”
安泰语罢,忽闻门外太监匆匆跑来通报。
来者是朱蛟的贴身太监,卢公公。
他瞧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安泰,凑着蹲到朱蛟的身前低语几句:“陛下,门外曹首辅求见。”
朱蛟微微颔首。
不一会儿卢公公领着一人进了院里。
“首辅大人,陛下就在里边,老奴就不跟着去了,人多了,容易扰了陛下。”
卢公公说罢一禅扶离去。
曹旭点点头,而后推开门而入,拍了拍身上的白屑,哈了一口气,这才进房,行了礼。
“微臣曹旭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蛟笑道,“你的金蚕王好像也不是那么管用嘛。”
换做旁人早就吓地恕罪,可此人是曹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第一首辅。
他拉过一张小木凳坐到距离朱蛟半步前的位置,手中不知何时剥起了橘子。
“淮南的橘子?”
朱蛟闭着眼问道,显然并未打算计较先前一事。
世人皆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有人喜甜口,有人喜酸味,可这橘和枳终究不是一类。
朱蛟吃了一辈子的枳,可又有几人知道他其实并不爱酸。
“你吃了不就知道了。”
曹旭掰了一瓣递到朱蛟嘴边,又给自己掰了一半,二人就这样吃完了一个橘子。
而后又是一个,一个又一个。
“行了,再吃可就内火太旺了。”
曹旭虽这么说,但只是不给朱蛟了,自己却又吃了一个,这次吃完,他拿出随身的鸳鸯帕子,擦了擦手。
朱蛟瞥见曹旭的嘴角上还沾了一些汁水,有些想笑,但还是故作严肃道,“成何体统,你可知你方才是大不敬。”
即便以往关系如何要好,可毕竟君臣有别。
“我怕以后没有机会了。”曹旭晃了神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他忽然跪下,磕了个头,“微臣知罪,还望陛下恕罪。”
“你这个请罪毫无诚意,该治还是要治罪。”朱蛟顿了顿又道,“就罚你回府种十棵橘子树吧。”
“微臣,谢陛下恩赐。”
曹旭起身,看了一眼安泰,换上一脸笑意,“安大人,不好意思,才瞧见您,失敬失敬啊。”
安泰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果然,如传闻的那般,曹首辅与陛下并非是水火不容。
“无妨。”
安泰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别说一个首辅了。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来人声音听着耳熟,,来是刘奕辰匆匆赶来。
“草民刘奕辰拜见陛下。”
刘奕辰行了跪拜礼。
“你来迟了。”
朱蛟说道。
“草民有罪。”
刘奕辰说道。
安泰见这朝中最有权势的人都到了,欲先行告退,可还未张嘴,便听见刘奕辰说道,“安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到底是几十年的老臣,即便如今归隐,这话里话外都带着深意,不得细品,却又忍不住咀嚼。
安泰点点头。
曹旭起身给刘奕辰让了个位置,他与朱蛟闲扯了一会儿有的没的,就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人唠起了家常。
直到这一刻安泰才恍然大悟,那些所谓的党羽争斗有多么的愚蠢,殊不知这三个老人由始至终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
“老二是个不错的人呢。”
朱蛟突然说道,不等几人回答,又咳嗽了起来。
“陛下,二皇子已经在外边等候多时了。”
此时卢公公在门外提了一嘴。
曹旭和刘奕辰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自是知晓这个时候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虽然内心很想让二皇子殿下进来,可这话还是由服侍了陛下一辈子的老太监卢公公来说最为合适,所以二人来之前都提点了几句。
卢公公一向是个明白人。
他在外边早就见过了跪着的二皇子朱廷若。
这可不是无缘由的跪,是求见亦是请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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