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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大喜,立刻派人前去跃龙潭砍伐巨梨树。
第二天,前去砍伐的人却紧急回报,说巨梨铁锯不开,斧砍不入,斩砍不得。
曹操不信,亲率数百骑,前去跃龙寺视察,他但见那巨梨树高插霄汉,挺直如笔,正是建殿之上佳梁材。他下令立刻砍伐,誓要砍倒此树不可。
日前砍伐的工匠慌忙劝阻道:“此树之龄已达数百载,恐已生灵气,不可砍伐。”
曹操大怒道:“我闯荡天下四十余年,天下之人,上至天子,下至庶民,无不惧我,区区一棵梨树,敢与我作对。”
他说罢,拔出身佩宝剑,向梨树躯干猛力砍下,只听铮的一声,溅出一股鲜血,将曹操的衣饰亦染红了……
曹操不由大骇,将手中宝剑慌忙抛在地上,不发一言,上马便驰走了。
他回到洛阳行宫,到当晚二更时分,曹操躺在床上,不能入眠。忽见一位老人,满头白发,身躯却挺直如笔,犹如日间所砍的巨梨树身,手上更握着一柄宝剑,正是曹操日间抛下之剑,剑上尚有血迹斑斑。身如梨树的老人向曹操戟指怒喝道:“我出于天地,已历世数百年,天地已容我长存,你怎敢以剑斩我?我今特来还你一剑,为天下被你残杀的百万冤魂报仇……”说时不容曹操分辩,猛挥手中之剑,砍向曹操!
曹操大叫一声,不由骇然惊醒,原来仍躺在床上,他身上虽无剑伤,但颈痛却比前又加重了。
他不由猛地回忆起,当日他在邺郡青龙山祖墓前,与他的祖宗的一席神交,当时,祖宗便已向他警告,谓其因过于嗜杀,原来本命中的贵气已被他所犯的血煞冲散,绝无帝王之份,若曹操要自称王,必折寿数,绝难幸免……曹操到此时也不能不信了!
恰好在第二天,东吴孙权又差人迭给他一封亲笔密函,奉呈曹操。
孙权在信中,极尽阿谀奉迎,道:“臣孙权拜见王上,天命所归,请王上早登帝位,发兵剿灭刘备,扫平西川,臣即率百官亲迎王上,献上江东、荆州四郡之地……”
曹操阅罢,大笑道:“碧眼儿欲将我置于炉火上烤矣……我岂有帝君之想?”
侍中陈群忙奉迎进言道:“汉室久已衰微,大王功德巍巍,天下归心,如今孙权亦奉表称臣,乃天下仰望之象。大王功宜应天顺命,早登天子帝位。”
曹操心中却早有计较,并不为所动,断然说道:“我亦自知天命,今已登王位,已属非分,若再称帝,必惹灾劫,令我不得善终呀……天命若归我曹氏一脉,则我只要像周朝文王就够了。”
陈群等人一听,便知道曹操原已有意安排他的子孙改朝换代、篡汉至魏,因为周朝文王,为儿子鼎定基础,在他死后,儿子周武王姬发才灭商立周,荣登天子之位。曹操将自己比作周文王,他的儿子曹丕,自然便是日后的太子周武王了,于是不敢再奏。曹操曹操的心腹大臣们,自这一刻起,全都将目标转到太子曹丕身上,因为曹丕不久必贵为天子帝王,一切的权力地位、荣华富贵,便不得不附托于曹丕身上。
曹操病况一日重于一日,终于再不能起床站立。曹操知自己时日无多,急召心腹将士曹洪、陈群、贾诩、司马懿等四人,赶赴洛阳行宫。
曹洪先行赶到,他跪在曹操的病榻前,叩头道:“大王善保玉体,不日定必痊愈。”
曹操长叹一声,并无言语。
不久司马懿、陈群、贾诩三人亦匆匆赶到,同拜于曹操病榻之前。
曹操见四大心腹将士已齐集,才挣扎而起,半躺半卧,向四人道:“我纵横天下四十余载,群雄皆灭,独剩江东孙权、西蜀刘备未克剿除,乃我唯一憾事……我自知杀戮过重,折我寿数,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虽逝而无悔也!我已时日无多,我将后事托附于众卿,长子曹昂,刘氏所生,不幸早年逝于宛城。卞氏所生四子,丕、彰、植、熊。三子植乃我平生所爱,可惜此子华而不实,且嗜酒放纵,非继我志之人。次子曹彰,勇而无谋;四子曹熊,多病难久;皆不足成大业。唯有长子曹丕,为人忠厚恭谨,可继我大志,望卿等善加扶持。”
曹操说罢,即不再多言。曹洪、司马懿等领遗命,叩拜告退。
曹操又将众多姬妾召到床前,令人取出平日收藏的名香,赠给众姬妾。又嘱众姬妾道:“我死后,你等须勤习女工针线,可自活养己。日后你等须居于铜雀台中,每日拜祭,上食之时须奏乐鸣歌,以祭我的阴灵……”他说到此处,戛然而止,长叹一声,泪如雨下。
到当日傍晚,曹操即在洛阳行宫黯然而逝。
此时太子曹丕,尚留在邺郡,曹洪等人恐军心浮动,打算先报曹丕,待他赶到,才发丧告。司马懿沉吟不语,似看曹洪的主意行事。但贾诩却道:“魏王丧亡,事大如天,怎可秘而不宣?若因此外泄,反惹朝臣猜疑,误了大事,宜一面发丧,一面呈报太子,然后将魏王灵枢,运返许都,正式举葬。”
曹洪想了想,觉得贾诩此说甚有见地,便同意照贾诩的主意行事。司马懿见曹洪赞同,亦再无异议。于是发布榜文,将曹操亡故的讯息,公告天下。
另一面,曹洪等人,将曹操遗体入殓置棺,星夜运往邺郡。
太子曹丕已接丧报,放声痛哭。哭罢,才率文武百官出邺城十里,迎接曹操的灵枢。
曹操的灵枢,被放置于偏殿。群臣聚于偏殿上,有哭有拜,忙作一团。
此时,司马懿谊弟司马孚,突然越众而出,大叫道:“魏王已逝,天下震动!须早立储君继位,以定人心,为什么只顾哭泣,不办正事。”
朝臣有人响应道:“太子自宜继位,但未得天子诏书,怎可逾越自立?”
兵部尚书陈矫按剑厉声道:“王逝于外,未及讨诏,若四子争位,彼此生变,则国家危矣。”说时,即拔剑割下袍袖,大喝道:“今日便请太子继位!可以王后卞氏慈旨为诏文!众官但有异议者,我手中剑无情,即以此袍为例也!”
司马懿、司马孚、贾诩等人,亦同声附和。于是众官人人畏惧,不敢再持异议。曹洪派人去王后卞氏府上,请出王后慈旨,立曹丕为王。众人忙乱间,御史大夫华歆,已捧着汉献帝的诏书赶到,向众官大声道:“我已讨得天子诏书,当可即令太子曹丕继位。”原来华歆自知曹操病重,即时刻留意,到曹操刚逝,便立刻入宫,逼汉献帝速发诏文,授太子曹丕丞相印、缓,及魏王玺,兼领冀州牧,曹操生前的爵位,全部由太子曹丕承继。
曹丕在曹洪、司马懿、陈矫、贾诩、华歆,以及王后卞氏的全力扶持下,即日登位,成为曹魏朝廷的最高当政者。曹丕又下令在魏王宫正殿大宴群臣,以示庆贺他的登位。同时又下旨尊生母卞氏为王太后。
就在此时,有快马飞报,曹丕的二弟曹彰,率十万大军,从长安赶到邺郡,大军正在城外驻扎,并声言前来讨取魏王印玺。
曹丕一听,不由手忙脚乱,惶恐的说:“黄须小弟,平日刚烈,精通武艺,他提兵前来,分明是欲与孤争王位也……如何是好?”
司马懿忽地挺身而出,大声道:“臣愿往见曹彰,必教他向大王臣服。”
群臣正慌乱间,见司马懿挺身而出,均同声附和道:“此危非司马仲达莫解也!”
曹丕见司马懿肯为他排忧解难,他平日已视他如师,甚为佩敬,此时更不由大喜道:“孤之重臣,非太子少傅莫属啊!”
司马懿虽知曹彰手握十万大军,却毫不畏惧,仅率八名亲随,便骑马飞驰出城,见到曹彰,先依礼拜见身为鄢陵侯的曹彰。
曹彰见是太子少傅司马懿,心中就不悦,暗道:你身为太子少傅,自然维护长兄太子曹丕也!他沉声道:“司马少傅!父王临终,你亦在侧,先王印缓现在何处?”
司马懿眼见曹彰神色不悦,又按剑而立,深知他的回答稍有不慎,立刻便有兄弟内斗的奇祸发生。他微一沉吟,便肃然说道:“家有长子,国有储君,先王印缓,非为臣子所应问也!”
曹彰默然不语,似在思忖。
司马懿又进一步道:“鄢陵侯此来,是前来奔丧,还是相争王位?”
曹彰无奈道:“我来乃为奔丧,并无异心。”
司马懿即凛然道:“军不可轻出,鄢陵侯若是前来奔丧,为什么统带十万大军进城?务请慎思,免招奇祸。”
曹彰道:“我即单独入城,拜见兄王,以明心迹。”
司马懿大喜,也不多言,即伴随曹彰入城。曹彰直抵魏王宫,亲手解下佩剑,喝退侍从,只身入内,拜见曹丕。曹丕已知悉一切,这才出来与曹彰相见。兄弟二人,相拥痛哭。
曹彰前去跪拜曹操的亡灵。然后将所统的十万大军兵权,交还曹丕。曹丕大喜,吩咐曹彰不必留在邺城,即日返回鄢陵守丧。曹彰心灰意冷,即黯然向曹丕拜别,只身返鄢陵去了。
曹丕即位后,自感大局已定,对身为遗命大臣,同时又执掌兵权的曹洪、司马懿心生疑惧,不敢加以重用,反而对善于阿谀奉迎的贾诩为太尉,华歆为相国,王朗为御史大夫。曹洪、司马懿亦无可奈何。
曹丕心性狭隘,他安葬先父曹操于高陵后,命令他厌恶的于禁守陵。曹丕又故意在高陵的画屋中,刻绘当日于禁被俘,跪地求赦的画像。于禁被俘后囚于荆州南郡,孙权攻陷南郡,为向曹操示好,将于禁释放回魏。曹操当时也并无处罚于禁。于禁见了画屋中的图像,羞愧难禁,积愤成病,不久即死于守陵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