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因私人之利,夺取荆州,才取他生命。若吕蒙是出于公心,为国尽忠而战,他便必可保无恙了……孙权不由感叹不已。
不久有快马来报,说留守麦城的周仓,因见关羽父子已遇害,亦自刎而死。麦城不费一兵一卒,亦被取占。
孙权见周仓以死殉主,心中不由倍添感慨。他不得不承认,关羽虽然失了荆州,兵败身亡,但他的确是一位忠肝义胆的英雄之士,他一旦亡逝,当世便再寻不出另一位关云长了……
孙权感叹之际,有人入报,说张昭自江东赶来求见。孙权请张昭进帐,询问张昭为什么匆匆而来。
张昭恃是两朝老臣,说话毫不客气:“主公有失策之处啊!”
孙权正为重夺荆州而兴奋,闻张昭如此说话,不禁有点不悦,沉声道:“孤有何失策之处?”
张昭道:“如今虽然重夺荆州,但关羽父子死在东吴之手,东吴奇祸必至!关羽与刘备桃园结义,誓同生死,关羽被杀,刘备、张飞岂有不为他报仇之理。刘备已据有两川之地,雄兵数十万,更有诸葛亮之谋,张、黄、马、赵四勇,刘备若举倾国之兵,攻打东吴,主公试问能抵挡得了么?”
孙权一听,吃惊道:“果然如此,我尚未虑及此事呀……如今江东有危,我该怎么办呢?”
张昭微笑道:“主公放心,我来此已有万全之策了。”
孙权忙道:“子布有何妙策?”
张昭神秘的一笑,道:“我听说吕蒙因斩关羽人头,至受其煞气所侵,死于非命未知是否如此?”
孙权道:“孤正思想此怪事,尚未敢下判断。”
张昭道:“这怪异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刘备若攻打东吴,必先联合曹操,曹、刘联军攻吴,则吴必危也。因此可将关羽的人头,派人呈送曹操。一来让曹操感受关羽之煞气,折其寿数,二来向刘备暗示,关羽之死,乃受曹操主使,如此一来,刘备必深恨曹操,不攻吴而转攻曹,我便可坐山观虎相斗,再从中取利而行。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孙权想了想,不由喜道:“子布此计甚妙,孤决依此行事。”
※※※
此时曹操已从襄樊返回洛阳,视察新建的王宫更始殿。
司马懿是督建更始殿之人,跟随曹操入洛阳。
不久曹操即闻报,关云长已被东吴杀害,曹操尚半信半疑。稍后又忽报东吴差人将关羽的人头送来邀功,曹操大喜道:“云长已逝,我将安寝无忧了。”他吩咐立刻接见东吴使者。
但东吴使者未进,司马懿却立刻对曹操道:“主公切勿上当,此乃东吴嫁祸之毒计啊!”
曹操道:“东吴有何毒计?”
司马懿道:“关羽是刘备的结拜兄弟,誓同生死,关羽被害,刘备必倾力为他复仇,东吴害怕的正是此点,孙权将关羽人头送给主公,表面上是向主公示好,但实际上却犹如向刘备示意,东吴之所以杀关羽,全是主公的主意。刘备必迁怒主公,不攻吴而攻魏,孙权却便又从中图利。”
曹操恍然大悟,忙道:“仲达所虑甚是,我如何善后才好?”
司马懿道:“待关羽人头送至,主公勿露喜色,更以大臣之礼,厚葬关羽,如此则有如向刘备示意,主公并无杀害关羽之意,罪魁祸首乃东吴孙权。刘备既失荆州于东吴,又与孙权有杀弟之仇,他还会不倾举国之力,进攻东吴吗?主公大可坐观其斗,蜀胜则攻吴,吴胜则攻蜀,孙、刘备去其一,余者亦不长矣。”
曹操不由大喜道:“仲达所议极佳!我当以此而行便是。”
曹操于是下令召东吴使者进见,东吴使者拜见曹操,献上内盛关羽人头的木盒。
曹操接过木盒,虽然司马懿吩咐他不可露喜色,但曹操素来对关羽又畏又敬,此时眼见他人头已在手上,竟按捺不住,打开木盒,只见盒内关羽神色未变,一如平日的威仪。曹操不由悄悄偷笑道:“云长!一别数载,不料却于盒内与人相见。”
曹操话音未落,木盒中的关羽人头,忽地须眉扬动,口部一张,一股赤气猛地喷了出来,直冲入曹操的口鼻中去……曹操但感心胸如遭电殛,大叫一声,昏倒座上。
司马懿不由大惊,他一面下令东吴使者退出,一面召宫中御医急救。
好一会,曹操才悠悠醒来,仍心有余悸,向司马懿道:“关云长非凡间之将,乃天神一类人物呀。”司马懿趁机又将东吴使者口中获得的讯息,关羽如何令吕蒙当场横死之事,告知曹操。
曹操更感惶恐,但感头痛顽疾又忽地加重。他心中已确然相信。关羽的确是天神临世了。他下令以王侯之礼,厚葬关羽,又追封关羽为荆州王,更率百官亲自拜祭,极尽崇敬哀荣。
曹操办妥这一切,这才稍稍心安。他的内心深处,倒并非出于害怕刘备向他复仇进攻,因为刘备已失荆州,南面中原防线重镇襄阳、樊城他已委派徐晃负责,再次出现襄樊之危的可能性已甚少,而刘备若从西川向曹魏进攻,对曹操的威胁并不太大,曹操厚葬关羽,多半是他内心对关羽死后显灵的恐惧。
不过,曹操虽然厚葬了关羽,但自他目睹关羽人头显灵的这一刻起,他的头痛顽疾便逐渐加重了,以至令他逐鹿争雄、平定天下的雄心亦大为消退。
就在关羽遇害的当天晚上,在蜀川成都汉中王府的刘备,忽感神思一阵恍惚,伏案而睡。朦胧间,但见卧室中忽起一阵冷风,案上灯火忽暗,随而见一人影,惶惶然地立于灯下。
刘备奇道:“你是谁?深夜至此有何急事?”
人影不答,刘备惊奇,一跃而起,仔细审视,原来隐约是关羽的身影,在灯下飘忽闪避。
刘备大惊道:“贤弟!夜深至此,必有急务,我与你情同手足,为甚回避?”
人影晃了晃,终于隐约发声道:“兄长阳气仍盛,小弟不敢相触。”
刘备更感骇然,急道:“云长!为甚竟怕我的阳气?”
人影道:“我与兄长阴阳相隔,已不能再聚首了。”
刘备骇然道:“怎会如此?”
人影道:“我的真身已不存,特来向兄长诀别。更有一事相嘱。”
刘备惶然道:“云长好端端的正建奇功,为甚却说这等凶险之言?”
人影并不作答,忽尔又向刘备俯拜道:“我的真身虽灭,但形神将附于我新结拜的义弟身上,兄长见我义弟即如见我的化身……我弟忠肝义胆、智勇双全,比我的功力有过之而无不及,必可为我实践复汉的未竟之志……望兄长善加照应我弟……”
刘备又慌又奇,忙道:“云长,你的义弟即我的义弟,为甚尽说此等客气话呢?”
人影亦不答,晃了一晃,便不见了。
刘备猛地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他不由一阵冷汗直冒,十分担忧荆州关羽的安危。
同一时间,在丞相府中的孔明,正在灯下阅批文件。忽地,东面天际,有一斗大之星,划过天际,落于荆、楚之地。
孔明目观此天象,微一沉吟,即抛笔长叹道:“哎!荆州关云长果然危险……”
孔明思忖间,丞相府的亲兵已匆匆入报,说孔明的胞妹和她的师兄,骑千里赤兔马,已从荆州赶回;两人浑身浴血,神色十色惶恐。
孔明一听,心中不由一凛,他慌忙奔了出来。一看果然是诸葛慧和笑猴儿,孔明此时尚未知笑猴儿已改名为萧侯仪,只见两人鲜血披面,身旁的赤兔马亦大口喘气,显然已连续飞奔近千里路了。
诸葛慧和萧侯仪见到孔明,犹如荒漠中遇到甘泉,不由双双跪下,萧侯仪虎目含泪,诸葛慧却再按捺不住,痛哭失声道:“二哥啊……荆州失了……关将军遇害!……诸葛慧有负二哥的重托……”
此时,雕雪亦闻讯,从内堂中疾奔而出。她见两人的情状,立刻便明白一切,也不询问,先奔过去,伸手扶起诸葛慧,柔声抚慰。
孔明见萧侯仪手中尚执握关羽青龙偃月刀,又瞥一眼赤兔马,他心中立刻明白,他师兄妹二人,为保荆州和关羽,已竭尽全力。孔明疾伸双手,扶起萧侯仪,感叹道:“猴儿兄弟不必自责,荆州之失,云长之死,三分人为,四分天意,三分运命,绝非人力所能挽回也!”
当下雕雪将诸葛慧扶入后堂,梳洗更衣,歇息去了。
萧侯仪功力奇高,他虽经连番恶战,又奔驰千里,赶入蜀川,但仍感精力不衰。他略加梳洗,换过衣服,便出来与孔明细述一切。他将荆州前后发生的种种变化经历,告知孔明。其中就连当日鲁肃误听他名号之事,亦并无遗漏。
末了,萧侯仪惶恐的说:“关将军为保我和师妹生命,以及跟随他多年的一千精兵,竟不惜自我牺牲……他义薄云天,不幸遇害,或许是我萧侯仪误了关将军了。”
孔明微感惊奇,道:“萧兄弟为甚有此自责?”
萧侯仪将他引领关羽上吴郡赤龙山,教关羽用刀劈孙权祖墓,以坏其龙气的事,向孔明细述。
孔明不由跌足叹道:“哎,这便难怪云长的本命血煞如此速发也……萧兄弟有所不知,孙权的赤龙山祖脉,内潜贵、煞两大奇格,前者已因其煞格,克灭了其父孙坚、其兄孙策,孙坚、孙策父子二人皆死于非命,与其祖脉的煞格有莫大渊源也。但其贵格亦十分炽旺,孙权的父兄,已为他化去部分的煞格,因此孙权的江东基业,方稳如盘石也!”
萧侯仪忙道:“但为甚孙权的祖墓,不可以刀锋斩其龙脉呢……我当日分明见到那墓中溅出如血赤气啊!”
孔明微叹口气,道:“风水龙脉之道,十分艰奥,我研学多年,尚未达大成境界也,孙权亦龙山祖墓,其祖宗龙气也经数代潜移默化,已稳如盘石,岂能轻易毁坏?例如云长当日以万钧之势,刀劈龙脉,却不但未能毁其贵格,反而助其宣泄久潜之煞格,而云长自身反而受此煞气所侵,他的运命便难逃与孙权父兄一般的横死厄运也……”
萧侯仪不由叹气道:“若然如此,那便是我无知累及关将军了。”
孔明却摇头道:“不然,此乃云长的本命之煞,赤龙山之事,只是略为加速其本命之煞的爆发罢了……因此,萧兄弟也不必自责。而且你三番数次救了云长生命,实即以你的本命旺气,化解了侵害关羽的赤龙山煞气,否则云长必早已横死,岂能延留到最后一刻?”
萧侯仪仍深感惶愧,他慨然的说:“我到底有负于义兄,他视我如友如弟,授我青龙偃月刀法,更以宝刀、赤兔马相赠,最后又自我牺牲,保存我和师妹的生命……义兄待我恩重如山,萧侯仪在诸葛大哥面前发誓,终我一生,必为义兄达成他复汉的未竟之志。”
萧侯仪又将在麦城的最后一刻,他与关羽结拜之事,告知孔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