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太紧张了,他知道没有什么必要,却依旧难以克制。
没关系,没关系,收起你那该死的紧张的自卑心,陈仲谦是个温柔谦卑体贴,且值得托付的人,完全没必要这么战战兢兢,好像陈仲谦是个难相处的混蛋一样。
马乐安慰着自己。
很快,门“啪嗒”一声响了。
马乐心中一喜,抬眼瞧去,却失望地瞧见门与门门栓之间只开了约有四指宽的狭窄缝隙。
逼仄不堪!
马乐舌头尴尬地抿着下唇。
“有什么事吗?”
陈仲谦淡漠如水般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出来,接着出现在门缝后晦暗的灯光底下。
他湿漉漉的头发垂在额头上,往下滴着水。那双幽暗如深水,冰冷如烟尘的眼睛投射出疑惑的目光。
马乐最害怕的就是那双眼睛。明明是高贵如猫眼的漂亮眸子,眼尾却吊起入眉梢,眼珠若无任何情谊的随意一转,阴冷与狠绝便从那里面倾泻而出,叫人不由觉得胆寒。
慌乱间,马乐眼神粗略地瞟了眼陈仲谦的脸,忙将眼目投向别处,口中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是的,抱歉打扰你了,我确实有些事情来找你!”
他并不确定自己能否被陈仲谦请进去,总觉得陈仲谦是个高傲强悍的独行侠。却又不知来自何处的隐约感觉告诉他,陈仲谦会接受你的。
说完,马乐暗暗地做了两个深呼吸强装着镇定。
陈仲谦撩起额间湿润的头发,透过门缝带着审视看向马乐,迟迟没有开口回应。
马乐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巴,讨好地回望地陈仲谦。
约有两三秒钟。
门“砰”一声,马乐后背惊地战栗了一下。望着紧闭无声的门板,马乐自嘲般地抿着笑了。果然总是没来由的麻烦别人,确实有些讨厌。
他右手尴尬地上下擦着自己的裤缝,叹出一口气,右脚刚一抬起,准备离开。
却隔着门板听见,屋里传来金属门链滑动欢快撞击的清脆声响。
马乐惊喜地回头看去,门正从里面被打开。
陈仲谦正套着一件白色棉质短袖,还没完全穿好,衣服横在肩膀处。
他低下头,右手利落地套进袖套,左脚往后撤了一步,侧着身子,给马乐让出位置,道:“进来吧!”
马乐又尴尬又感激地点点头,看看陈仲谦,又看看陈仲谦与门板之间半臂的狭窄距离,耸起肩膀挤进门去。
陈仲谦问道:“又是来问小齐事情吗?”
声音叫人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一个“又”字让马乐瞬间又紧张起来,他忙转过身子,双手在胸前快速左右摇晃起来:“不不不,不是的。”
陈仲谦有些意外,墨色如深的眸子里透着些许疑惑,歪着头观察起马乐来。
马乐不由反思起来,他是不是经常来找陈仲谦问小齐的事情。
琢磨间,马乐纠缠在身前的手,不停地来回摩擦起来。像块摆在砧板上待卖的猪头肉任由陈仲谦肆无忌惮的打量。
恐惧像看不见的丑陋大嘴怪舔舐着马乐的头皮,撕扯着他发痒干燥的喉咙,麻痹跟着爬上他几乎战栗抽筋的小腿。他不该来的,即便陈仲谦是温柔可爱的本相王,也不是他这种小鱼烂虾可以轻易与之靠近的。
他无比渴望这一切能够赶紧结束。可是干燥粘在一起的声带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字一毫的声响。
终于……
陈仲谦问:“那是有什么事吗?”
语气还算友好。
他处在马乐身后,话语间已收回目光,视眼前为无物般大步朝前走去,几乎擦着马乐的肩膀,逼迫马乐往后缩起身子,从马乐身边走了过去,指着沙发说道:“坐吧!”
“我……我……”
马乐结结巴巴地。我是不是该走?
陈仲谦转过身子,冰冷的眼眸像是看不透马乐似的染上了一抹不耐的色彩。
“你不是来找我有事吗?”
对!他找不该走,他要拿到眼镜,这样生活才能恢复正常,这样秦木钢学长口中的话才有一丝成为现实的可能性。
“对……是的……”马乐艰难地吞下一口口水,答道。
“那坐吧!”
陈仲谦转过身子,坐在沙发上,眼神像扫描机一样从头到脚地扫了眼马乐,看到几乎被马乐扯成麻球的衣角,恍然间眼神似有些转瞬即逝的失落,旋即恢复淡定问道:“你是不是很怕我,衣服都快被你扯破了!”
“没,没,没有!绝对没有!”
马乐忙撒开手,觉得自己的脑瓜子热的几乎要冒烟。
陈仲谦点点头,眼睛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说道:“那就好!”
“是,是,是…….”
马乐尴尬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地胡乱回应着,不停地偷瞄着陈仲谦的表情。
陈仲谦也望着他,眼神总有股怎么也无法使之感兴趣的冷漠。
马乐一时之间不知是该走,该做,该说,还是该说些话来缓解两人之间尴尬又微妙的气氛。
着急之间,马乐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他道:“要不我还是走吧!”
陈仲谦想了想:“屋里的味道让你不舒服!”
“没有!”
陈仲谦又问:“那是我让你不舒服了!”
“不不不,绝对不是!你不要多想,是我自己的问题!”
马乐着急地忙快步走到陈仲谦身旁,几乎半蹲下来,想伸手安慰陈仲谦,却在碰到陈仲谦膝盖的一瞬间,忙收回来,迫切地望着陈仲谦:“不是的,我……你千万不要多想,我有点别扭,不是你的问题!”
陈仲谦面无表情地垂眸望着马乐,眼里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马乐倒觉得那丝毫看不出情绪的眼底,有抹倔强委屈的坚忍,与不愿被人察觉出的落寞。
他不安地往后坐在能与陈仲谦面对面的沙发上,低垂着头,愧疚折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