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低下头,扒开自己衣襟的手腕微不可见地在发抖,生生将心口一片刚刚长好的龙鳞抠了下来,留下一个凹凸不平的洞,伤口刹时涌出不少血……
槲乐艰难地呼吸着,看着玄龙的举动,急得猛咳起来,整个下巴都被血染红了,中剑处更是惨不忍睹。
玄龙手心接了自己心口的血,握成拳送到槲乐唇边,血延着拳头缝隙淌出来:“槲乐……喝了……”
槲乐皱起眉,虚弱地别开脸:“你若再伤自己……我便生气了……”
玄龙:“……不要生气。”
槲乐哪里舍得对他狠心,立马就心软了,重新扭头看他,见玄龙双目模糊,笑道:“莫要哭……小爷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死了无事的……只要你和宝宝好好的,便好了……”
“谁叫小爷喜欢你呢……”
“喜欢一个生灵,便是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就同你对燕鸢那般……”
玄龙:“……别说了。”
槲乐仰躺着,望着上方虚无的空气,视线逐渐变得有些涣散:“要说的……再不说,便来不及了。”
“其实我是骗你的……九尾狐没有九条命的,那都是民间传说,不可当真的……”
“你看……我都舍命救你了,比那个狗皇帝是不是强多了……我想预定你的下辈子,可以吗?……”槲乐满是希冀地看向玄龙。
玄龙:“……好。”
槲乐像是松了口气,合上双眼,气若游丝地笑:“那我便心满意足了……”
“若有下辈子……我一定先那个狗皇帝一步寻到你,不叫你被人骗去。”
玄龙:“……好。”
流失的血液快速带走槲乐仅剩不多的体温,他越来越困倦了,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滋味。
其实也没有多可怕,就是一旦睡去,便再也见不到玄龙了,更没有机会看看他的宝宝是何等可爱,心中多有不甘。
不过比起这些,玄龙安然地活下去,是他心中最大的愿望。
撑着最后一口气,槲乐抬起千斤重的眼皮,道:“待时辰一到,你就带着小毡子赶紧走,走得远远的……”
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从简陋的腰带里摸出一只白色的纸蝶,递于玄龙:“这是引路蝶,你出去后,想办法获取一点灵力,用灵力点燃蝴蝶……它能带你,寻到去往狐族的路……”
“到了狐族后……你寻一个叫阿蛮的婆婆……你就说,是我叫你来求医的……她是狐族长老之一,从小看着我与哥哥长大,她会帮你的……”
“……”玄龙沉默地替槲乐抹嘴角血流。
槲乐轻扣住他的手腕,笑道:“别擦了……擦不干净的……快拿着。”
玄龙怔怔低头看他手中染了血的纸蝶,伸手接过。
槲乐放了心,垂下无力的手,声音又低了一度:“莫要为我报仇……你与宝宝,平安活下去,便是最好的……”
“我从前杀人无数,作恶多端……这兴许便是报应,就当还那些亡魂一条命了……”
玄龙:“……你是世上,最好的狐。”
槲乐听他夸自己,很是高兴,嘴角笑容扩大几分。很快,又以肉眼可见的幅度,缩成有限的一点点。
他柔声道。
“阿泊……我先走了。”
“再见啊。”
“槲乐……”玄龙轻轻唤他。
槲乐就这样看着玄龙,徐徐合了双眼,唇边的笑意随着闭合的蓝眸彻底散去。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上穿着燕鸢为了羞辱他强行要他穿的太监服,停止了呼吸。
从今日开始,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槲乐了。
相遇的种种走马观花般在脑中重现……初见时清冷傲慢的狐妖,用鞭子伤他的狐妖,抱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夜伤心事的狐妖,带重伤的他去萝卜精那里求医的狐妖,烤鸡给他吃的狐妖,偷鱼给他吃的狐妖,拼了命维护他的狐妖。
笑的,闹的,开心的,悲伤的,流泪的,最终都融为躺在他面前毫无生气的人。
他还那么年轻,才在世上度过了短短的200多年,他小他那么多,相处时,却是槲乐照顾他更多。
从此刻开始,世上唯一一个,从头到尾,全心全意待他好的人,不在了。
不论妖神,在死后,身体会化为无数点细小的荧火,有的是墨色,有的是红色,有的是紫色,槲乐是蓝色的,如同他的眼睛一般漂亮。
他的身体先是变得有些透明,然后升腾起蓝色的点点光束,玄龙目睹着他在自己面前消失的过程,伸出手,轻触上那其实无法摸到的蓝光,眼中淌出泪。
“槲乐……”
那些蓝光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在玄龙身边绕了一圈,最后消散在空气,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