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道,“这是怎么了?一路都心事重重的?”
苏羽茗有些心不在焉,躲避着他的眼神,胡乱说道,“没、没什么,只是连日来都是三人一起,现在少了知雨,总觉得少了几分热闹罢了。”
自那日忽然梦到薛汇槿之后,她便心情沉重了,如今又要去滨州与薛汇槿周全,她更是如坐针毡,心底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老越强烈。
“唔,看来我还真要纳了她才行,这样你就有伴了。”
“休要胡说,你要真喜欢她,便大大方方上韦府提亲,反正我与你只是在小渔村私自拜天地的夫妻,既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无三书六礼婚嫁聘书,可以不作数的。”
听苏羽茗这一说叶赐准才想起,她给薛汇槿的答婚书还在薛汇槿手上,虽说羽茗休书在手,但依大业律例,要双方先将聘礼、嫁妆、婚书等物归原主,再拿着和离书或休书,以及求婚书、答婚书到官府衙门审定、押司签字,两人的婚姻关系才正式告终,双方才能再自由嫁娶。
仅有一纸休书,只能还羽茗自由身,但还不能正式入叶家门。
与薛汇槿的婚姻悲剧让羽茗心灰意冷,她从未想过再嫁,因此婚书与交割事宜几乎没有想过,而且海州之后一路颠沛流离,也无心去想。
“一纸婚书有何难,我帮你从薛汇槿那里要回便是。”
“不要与他硬碰硬,他不是好对付的人,什么名分地位,我现在丝毫不在意!当年苏家被他哄骗,几乎是倾尽所有去帮他,御制贡缎、港口仓库、商界人脉等等,父亲在商界摸爬滚打数十年,向来精明谨慎,明知他是勾结旭王侵吞实物贡税,也要往泥潭里跳,可见他的手段之高明。”
“他与马姨娘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精,马姨娘怎么把薛老爷骗得团团转的,他就怎么把你们家骗得团团转!”
“所以我才担心!没有了鼎泰和,薛家的江山等于损失过半,以他的性格,势必在滨州破釜沉舟、殊死一搏,我们此行当真是凶多吉少,你叫我如何不忧心?”
“说来奇怪,自薛夫人离世,薛老爷也算是幡然醒悟了,可为何还纵容马姨娘与薛汇槿胡作非为?”
“我在薛家生活过两年,当时顶着长媳的名头,也接触过不少薛家的内部事务,略能猜出一二。薛家看似财雄势大,独霸一方,但其实已显颓势。马姨娘早年便哄骗薛老爷把十九家商行交给薛汇槿打理,薛老爷想着反正所有权还攥在自己手里,经营权交出去又如何?于是便顺了马姨娘的意。薛汇槿掌权十九家商行后,除了鼎泰丰钱庄和鼎泰秀绸缎庄,没有一家是盈利的,尤其是经营古玩珍宝的鼎泰隆,以及经营金银玉石的鼎泰珍,几乎只是为洗钱而存在,保守估计,每月的亏损都在数千至上万两之数。再有薛家的田地、林子、庄子、商铺的租金,这些每年应有两三万两之数,以前都被薛夫人管着,薛夫人一走,恐怕有不少也被马姨娘纳入私库了。”
叶赐准有些咋舌,薛淳樾曾与他说过,鼎泰和的盈利,一年不过三十余万两,如果再刨除为满足宫廷皇族需求打的免费工,盈利还没有这个数目,这些盈利竟然还不够薛汇槿在两家商行折腾的亏空!
不消说,那些以“亏损”为名洗出来的银子,自然都进了马姨娘和薛汇槿的口袋,因此并不是薛老爷任由他们折腾,而是他们自己本身就有资本去折腾。薛家经过旭王一案,又被罚没了不少财产,这些财产都是从薛家公库中出的,根本不影响马姨娘和薛汇槿的私库。因此现在虚弱的是薛家,而不是薛汇槿本人。
“薛大爷这是公然的侵吞家财啊!”
苏羽茗冷笑,“马姨娘和薛汇槿一早便知道薛老爷不会把鼎泰和以及十九家商行交给他们,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家财搬空,再给淳樾一个空壳。所幸淳樾当年在新罗发展了鼎泰和的分支商号,转移了一部分财产,否则薛汇槿现在手里的筹码会更多。”
叶赐准忖度道,“这就不好办了……并购鼎泰和之后,泰祥兴的资金已经所剩不多,短期内怕是拿不出足够的资本与薛汇槿竞争。不过……泰祥兴并购鼎泰和的那三百万两,应该在薛家公库,如果能调出来,那就胜券在握了。”
“薛汇槿不是傻子,泰祥兴来势汹汹,薛老爷又如此配合,估计他已经猜出一二了,现在薛家十八家商行被薛汇槿攥在手里,那三百万两,有上百种方法流进他自己的口袋,决计不会还安然地躺在薛家公库里。”
“非也、非也,你可不要小瞧了薛老爷。他能凭一己之力打下鼎泰和的江山,绝不会是昏聩无能、迷头认影之人。先前因与薛夫人有误会,故意与夫人置气才会偏听偏信,让马姨娘捞了不少好处,但薛夫人离世后,他早已悔不当初,不然薛淳樾也拿不到兴东道的铜矿图。只是不知薛老爷还藏有什么锦囊妙计,希望易如海能尽快瞒过马姨娘的眼线,成功与薛老爷接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