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柔然人终于吹响号角。
魏军不待振元等人回转,迎面冲出,数十骑竟口衔火箭。
魏军马速渐疾,绕过回转的敕勒族人,李三喝道:“振元兄弟,紧随我来,”长刀一举,“锥”,话音刚落,魏军顿时错落控马,变成锥尖阵型,提马冲刺,敕勒族人原地停马,战马长嘶人立,拨转方向,随着魏军再次向柔然人冲去。
“掷”,魏军将装酒的皮囊漫天抛出,正迎上对面冲刺而来的胡骑。
“上,弓”,蓬的一声,羽箭均朝着酒囊而去。第一拨柔然胡骑迎来的是一阵酒雨,不少人一尝,好香的烈酒啊。
“火,箭”,蓬的一下,敕勒人终于明白酒囊和火箭的用途。
“嚎,哇,啊...”三百余胡骑浑身浴火,烈火碰上柔然人身披的皮毛,如干柴遇烈火,迅速灼烧蔓延开来,三百火马炸营了,四处乱窜,顿时搅乱了柔然冲刺的阵型。
“御...刀...”摘盾抽刀,李三虽为将军,却始终位处锥尖,左右数人护持,此时战马已至极速,如疾风闪电。
“保持阵型,左右相护,杀”,锥型战阵犹如利刃,迅速割开胡骑的第一轮三百人,长刀入体,敕勒人紧随魏军,左右冲杀,双刀不停挥舞,振元甚至能清晰听到长刀入肉碎骨的“咯吱”摩擦声,阵型过处,一片断肢残臂。
烈火只能让柔然第一轮冲杀一滞,随后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就来了,三队胡骑分别相隔一箭之距,迂回截杀魏军,渐渐形成包围圈。
“振元兄,弓”,因敕勒数十人在锥形阵中间,闻言便奋力引弓发箭,连矢而发,所赖众人弓马娴熟,箭无虚发,直将两壶箭支射尽,才弃弓提刀。
双方俱杀红双眼,柔然兵力占优,以千余对三百,优势明显,尽管魏军战力超群,怎奈人困马乏,一昼夜水米未进,体力渐渐不支,忽左忽右,不停突围、被围、再突围、再被围,力求不让胡骑收缩阵型,合围成功。
风紧雪大,数轮厮杀,血流盈野,很快又被大雪覆盖,空气中弥漫血腥气息。魏军仅剩五十余人,敕勒一族死伤大半,只余二十余人,振元和老铁格等人均身被数箭,背腹中刀,伤痕累累,满脸是血,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敌人的。
李三扯碎披风,将右臂伤处一裹,换做左手执刀,“勇士们,今日与子同仇,并肩杀贼,好不痛快,敌酋虽众,然我等以寡敌之,毫不示弱,无愧于大魏男儿,现敌酋尚有半百,你们怕不怕”。
“不怕”。
“敢不敢再杀他一回?”
“杀...杀...杀....”众人刀背击胸,锵然有声,战马鼻息浓重,不少已经口吐白沫,皆到马力极限。
“下马、列阵、御...”持盾的在前,提刀的在后,准备战斗。
柔然胡骑也损失过半,战圈中尽是双方将士残躯,以及头颅撞击碎裂的数十只骆驼和数百战马,柔然人好狠噬杀,虽对魏军战力忌惮,但对方仅剩数十人,誓要将之杀绝。
“嗬呼,杀啊”,胡骑的千夫长呼喝连连,弯刀前指,再次结阵杀来。
魏军阵中人人屏住呼吸,握紧刃口已卷的残刀,均是一脸壮烈之情。
“呜呜,呜呜,呜呜,”,魏军后方传来号角之声,声势隆壮。
“褪去战甲,节省体力”,李三号令,幸存魏军皆褪去沉重铁甲,“杀”,李三持盾提刀,轻装前冲,众人随他杀入阵中,只见李三矮身躲过两把长槊,一刀劈死一名胡骑,左脚勾住马镫,一跃而上,抽出胡骑上的弓箭,快速控弦,一弓双箭,迅速射干两壶箭矢。
“好”,振元不由赞叹,左手格住一刀,右手从下至上反撩,一刀劈死一人,双手颤抖不止,和老铁格背靠背,互相扶持,皆有脱力之症了。“仙长曾言我需耐心体会吐纳,习练刀法,可强健体魄,不至于短时力竭,如留的性命,真要好好体会一番了”,振元喘着气想道。
“头领,你看一线峡那边,似有火光,好像是火把啊,不知道那几个孬娃子是否已经溜走啦?”
“呜呜,呜呜,呜呜”,号角不停,火光渐进,李三胸腹皆被刀伤,浑身浴血,状若疯魔,振元等人皆勉强支撑,将后背交予同伴,竭力杀敌,能站立的已不足三十人,还有人在不断倒下。柔然人将之团团围住,不停用弓箭压制,然后用长槊击杀,眼见一刀砍向李三头颈,李三长刀被两条马槊压着,无法抽出,眼看不活。
忽的一支铁矢飞来,贯穿胡骑头颅,然后“咄、咄、咄”弩箭入肉声传来,渐进的火光下终于隐现一支精骑。
“终于赶来了,我儿守一总算还是赶到了,哈哈,天佑大魏,哈哈”,李三仰天长笑,驻刀而立。
来骑全部轻衣简从,人马不覆甲,显是长途奔袭而来,虽风霜满面,却气势沉稳雄浑,径直绕开李三等人,弩箭开道,弩止弓射,弓停戟出,浑然一气,更让振元等人惊叹的人,约三千轻骑,人人皆持长戟,这些兵器三面开刃,可劈可刺,绝对是疆场雄器,造价昂贵,可不是一般军队能配备的。
只见来骑中一人快速跃下马来,解下大氅披在李三身上,双膝跪地,泣不成声,“父皇,孩儿总算找到您啦,真是上天垂怜,可是急煞孩儿啦!”
“守一,起来吧。你尘土满面,显是寻朕有时,孝心可嘉,见过这位斛律头领,若非他族人相助,朕几乎丧命于此啦!”
“守一谢斛律头领高义”,李守一跪地行大礼,叩首三次方起身。
“守一,龙骧、虎贲营现驻扎何处?”李三问道。
“禀父皇,暂驻乱石林东二百里,此次北巡,龙骧、虎贲各三千精骑随驾”,北凉边军十万在关外百里处连营,以备不时之需,怎奈前日父皇出行后,天色忽变,天降大雪,孩儿立帅三千精骑轻装简行,四处寻找父皇,一个时辰前遇到龙骧营随驾的斥候,方知出事,赶至一线峡,见十数胡人吹号,一问这边已接战多时啦。”
“不错,朕昨日巡视之余本想勘察一下乱石林西北三百里外的地形,怎知忽的变天,迷失了方向,不想竟遇到柔然部落的骑兵,一路追杀,朕派出多路斥候,希望有一路能找到你们,所幸,咳..咳...”李三吐出一大口血,受伤不轻。
“父皇,请到背风出暂歇,然后回营疗伤要紧,”李守一赶快扶住父亲,焦急的命令亲随到背风处搭设临时帐篷,生火备水。
“传旨,着龙骧营全力剿杀这批胡骑,务需全部击杀,不留活口;传旨虎贲营移营一线峡北,着北凉守将潘霜见驾”。
“诺”,一将得令上马而去。
战马潇潇,龙骧营轻骑简从,装备精良,迅速以弓、弩压制,三刃大戟、长柄战刀,俱是杀人利器,且以三千对几百强弩之末的伤兵,雪停天明,已尽数斩杀,回马复旨。
魏军临时军帐之中,振元、铁格及五名幸存族人受伤甚重,头胸背腹伤可见骨,此时俱已被魏军随行军医包扎严实。
忽的大帐帐门被掀开,李三等一众人走入,随从捧着一坛好酒。“振元兄弟,如何?能饮酒否?”李三微笑相询。
振元赶快起身,拉着敕勒族人,跪地行礼,“草民斛律振元领族人见过大魏皇帝陛下”,听得那驰援的将军称呼父皇,振元知晓那李三的身份。
“你我同历生死,便是兄弟,你一线峡的族人我已派人寻回,正在军中用饭,战死的族人已派人将尸首寻回。此战若非振元兄弟相助,我等早已战死啦,来,尝尝我军中烈酒。”
“谢斛律首领援手活命之恩,”进账的诸将皆单膝跪地行军礼。
振元双手接过酒碗,一口喝干烈酒,忙道:“我的天,不敢当,不敢当”。
“振元兄弟,朕本名李明月,初始不便告知,请恕罪啦,来,再干一碗。”李明月亲自给振元和敕勒诸人倒酒,敕勒诸人皆面面相觑,受宠若惊。
“守一,传旨,斛律振元从龙救驾有功,百余族人力战酋虏,披坚持锐,悍不畏死,实为三军楷模。自今日起,敕勒一族入籍大魏,赐国姓“李”,赏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战马千匹,牛羊万头,茶叶一千斤?、瓷器一千箱、棉麻绸缎各一万匹,其余米面油粮,炭火盐糖,着北凉守将潘霜按五千例配给,战死的敕勒族人及龙骧营将士同以参将礼厚葬,此战壮举在一线峡崖壁之上勒石记功,家属抚恤百金,钦此。”
“振元兄,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朕欲封你个官职”,李明月扶起李振元说道。
“不,不,不,陛下,我哪能当官,我只想让族人过上好日子,吃饱穿暖即可,我可不会当官咧,族中妇孺还等我回去呢”,振元一下被忽如其来的恩赐惊得不知所措,从塞外部落变成中原大魏帝国的贵族,这是想都不敢想的。
“朕观你全族弓马娴熟,进退有序,确是栋梁之才,理当为朕分忧,朕准备封你为镇北侯,替朕镇守北疆,如你愿意,子女皆可入宫,跟皇子公主一起生活,朕当视如己出,好生培养如何?”
北凉守将潘霜出列:“皇上,这.....似于理不合?”
“不必多言”,李明月挥手打断。
“陛下,非我不愿为您分忧,我族人数千,习惯了游牧渔猎的生活,冒然迁入关内,恐水土不服,怕会引发事端。我管理族人尚且自顾不暇,如何能担负您交的重任啊,我等不过适逢其会,稍作援手,况且陛下赏赐丰厚,封侯之事,万请陛下收回成命。”振元搓搓手,向皇帝说道。
“朕意已决,既然振元不愿入关,朕也不勉强,朕这几日仔细研究塞北地形,柔然、鞑靼、突厥等族从漠北草原袭关,最便捷之路,便是经过一线峡,穿过乱石林,经二百余里,便可抵达北凉关,一线峡和乱石林虽非天险,但若好生利用,可当十万兵卒。朕决意在一线峡北新筑一城,钉在塞北,在一线峡、乱石林处建设哨所、烽火台,并设立市场,开放互市,这样,关外部族就无需入关采买,大魏北疆又可多一重屏障,进可攻,退可守。朕意此城交由振元兄弟镇守,互市所得税赋暂交振元打理,朕随后会从武威、洛阳、张掖等处迁入二十万民众,你就帮朕做这个新城的侯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