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了张嘴,最后说:“你怎么来了?”
沈蔷薇见他身上血迹斑斑,鞭痕密布,脖颈上更是皮肉翻卷,那伤痕足有寸长,可怖的盘在大动脉旁边。而露在外面的手腕上,也是赫然两个血口子,因着长时间没有治疗,竟然结了痂,流出了脓水来。
沈蔷薇很是沉静,淡淡说:“我来看看,你有个怎样的报应。”
乔云桦笑笑,说:“你这点,跟七少还真是像,怪不得你们俩能成为一家子。都有一副厉嘴尖牙,只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了。”
沈蔷薇听他还可以开玩笑,就说:“你还是省些力气吧。”
“总归是生死门里走一遭,也算还了你了。”他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失了力,又像是刻意压低了语音。
沈蔷薇没有说话,而是为他开了车门。那几个卫兵将人放在了汽车上,就纷纷退了回去。
沈蔷薇坐在了倒坐上,与乔云桦面对面,只是她没有什么兴致,索性就转了脸去看窗外。司机发动了车子,外面黑漆漆的,不过是冷风暗夜。车内亮着灯,雪亮的照在头顶,像是一个巨大的罩子,将人笼在里面,无端的逼仄。
乔云桦静静看着她,她的头倚在车窗前,露出姣好的侧颜,耳上那只宝塔似的流苏耳坠子随着车子一荡一荡。
那寒霜覆雪的面颊被衬的极是柔亮,只是恍惚的看着,如同欣赏着一幅西洋油画,而她,只是冬季天寒中那个倦怠的少女。
乔云桦忽而就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从前是怨乔家无情,现在你怨我利用你。我承认,我是存了别的心思,这些也没什么可以辩解的。不过是各人有各人的目的,各人有各人的难处。”
沈蔷薇垂下眼,淡淡说:“便是这世上最不起眼的贩夫走卒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有难处!也有苦楚!只是身上没有光鲜的外衣,不足以被人知道罢了。但他们不也普普通通的过了一辈子?”
她转了眸去看乔云桦,继续说:“哪里像我们这群人,自小就生在衣食丰足的人家里,好日子过够了,就学人家犯矫情,整日里的阴谋算计,好没意思!”
乔云桦不置可否的笑笑,说:“我们这种人因着多了些财富,便不可以犯矫情了么?那么请问沈小姐,你巴巴的想要嫁进苏家去,不也是为着犯矫情?还是……你真的与七少有情,才嫁给了他?”
“这个不关你的事,我知道你觉得我和你半斤对八两,都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沈蔷薇幽幽笑了笑,继续说:“其实,我求了七少放你出来,也有我自己的目的,乔少爷要是感激我呢,就听一听,要是不感激,只当我是个路人,那咱们就此别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乔云桦欣赏的点点头,眸中更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他说:“我这个孤立无援的少爷自然对沈小姐感激涕零,有什么话请直说。”
沈蔷薇明知道乔云桦心思深沉,自己未必周旋的过他,想着从前种种,只觉得对这个人相信太过,而从头到尾他都带着假面,直到了这一刻,她都不知道他面具下是怎样的一张脸。
隔了半晌,她才说:“你也知道了,我马上就要成为七少的姨太太,其实我这个人心气高的很,要么不嫁,要么就嫁最好的。只是如今家破人亡,没有了选择,只能尽力往上攀一攀。”
她眸光清清浅浅的落在乔云桦的脸上,一字一句的说:“我要乔家给我一个小姐的身份,我要比方语嫣多两倍的嫁妆,我要乔家风风光光的把我嫁过去。”
乔云桦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俊美的脸上隐隐透着些不可揣测的神情来。隔了半晌,他才轻轻笑了声,只是这一笑,却牵动了胸腔的伤处,竟就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像是要咳出心肺一般。
沈蔷薇想要去拍一拍他的背,却被他伸手挡住,他竭力忍住咳嗽,忍的额头都溢出汗来。整个人虚弱的靠坐在座椅上,像是一堆骨头砌出来的人,这样一动不动的喘息着,再不见了昔日走马章台贵公子的模样。
他那眸子黑如点漆,在雪亮的光下,好似覆了层水雾,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听他低声说:“好,我答应你。”
沈蔷薇沉默下来,静静端详着他,他的眉眼偏柔和,鼻子却很是高挺,更衬的双眼极为深邃。
她从前一直都知道他长得是好看的,如今细看,才发现他的眼底承载着落寞与孤独,像是沉寂了很久,那样深沉。
她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这冬季的寒意就更加的让人觉得冷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