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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一开始不在那儿,是运动过去的。

    对面的大将打的就是大规模局部运动战,战阵后移,兵马迂抄,这是骑步兵作战与阵图的融合,自己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战法,包括在大棉人和拓跋巍巍那儿。

    仅凭这一点。

    他就把对方归在名将之列了。

    等对方将领的名字回报上来,虽然名头不甚响亮,却现出名字与名字的渊源,他更是不语不食,叹息说:“一门三杰,何迥异至此也。”

    董文是秦纲派来向健布学习兵法的,虽然已经累功到了杂号将军,却像健布的学生一样。他一边劝食,一边自己也想不开,念叨说:“想不到我们这一战竟毁于一把浓烟。”健布向他摇了摇头,苦笑说:“就是没有那把浓烟,胜负仍是未知。他的逆向合战,将骑兵的机动性应用于大规模的阵战当中,可以说一改我们对游牧骑兵作战方式的印象,带有着极强烈的个人性格。”

    他问董文:“换个时间和地点。你我应该是高兴的,你不觉得这种战法总结得当,可以改变我们对北方各部的战法吗?”

    他轻声说:“在骑兵对战方面,我们的骑兵再怎么训练,也难以具备游牧人生长于马背,与生俱来的骑术,更缺乏骑兵作战的战术,那骑战也是长期围猎带来的。但是,如果我们忽视这些,能够利用马匹的速度,机动地运用战阵呢。以往我们觉得难以实现的东西,可是它偏偏在我们敌人的手里实现了。”

    董文没有吭声。

    健布却又说:“他没有趁势攻打潼关,更显可怕。这绝不是放我们喘口气,而是表示他打这一仗更多的意义不是夺取潼关。这一战结束。庆德已无外援,旦夕沦陷。而占据庆德,就可以绕道潼关……此人亦有帅才。刘镇北之言不虚。”他突然又改为下令:“趁敌人没有攻打潼关,你去收拢残兵败将,悉心训练,我让健符帮你,以后这支军队就归你指挥。你应该明白我此举的深意吧。”

    董文愣了一愣。

    秦纲对他安排的有话,告诉他不能在皇室之争上影响健布,避免健布警惕,将他排斥出西军集团之外,董文严格恪守这一点儿,但他万万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健布主动暗示他,这是要分给他军权。

    他惊喜交加,“诺”一声,起身就走。

    刘启来到潼关之外,军旗麻花一样撒开,在此地收拢溃兵。

    散兵游勇到处可见。

    刘启这一行人已经不只是刘启那一拨,还有一些在河东碰上的官兵,他们见上头没有军令不让借道通行,只好和这一仗战败后回来的残兵败将坐一起,等着被收集人马的游徼带到大营再编制。

    刘启对人还好,半路上一起的靖康将士回想起来尚有好感。

    但他们之中那些的将校,认为刘启是个毫无地位的兵卒,现在回归朝廷了,多少有对身份和名义的顾及,言谈虽仍客气,但态度已开始躲闪,不少去找熟人的一去不回,只留下几名没路子的小校和军卒。

    眼看身边只有二十多人,刘启也只好降低身份,按上头的意思,进行整编,按令驻扎在西北的白杨树林边儿。

    所在的营地里全是肩膀略显耷拉的溃兵,回荡着一阵又一阵放荡不堪,比哭还难听的笑闹声,掩盖过受伤者那高低不同的呻吟和呼疼,汇合成浩大的杂乱。

    但这并不能影响到疲倦之极的战士倒下歇息。东倒西歪地卸马,饮水,领补发的东西。等弄来油布、葛帐和一些粮食,刘启靠了棵白杨树,几乎要睡着掉。陈绍武注意到远处有几个人过来,居中是个颇有威武气的军官,便连忙推一推他。身前的军士连忙挺身站起,合手相抵,推抱行礼,并且小声的提醒一旁的各位大爷:“快站起来!”但赵过几个却仍没什么反应,都看着过来的人憨笑、傻笑、愣笑。

    这也算他们真正进入兵营的表达,但来人并不会理解。

    “这就是你们以后的兵尉大人!”先行一步的督军老兵大声地喊,“起肃!”

    兵尉不过是豆子大的小官。

    我却是将军,刘启心想。

    他刚睁了睁眼,就看到一双长筒靴子站在面前,正要嚷半句客气话,就已挨了一脚,刚抬过头,又是一脚。

    离得远的人仍在吵扰,身边的人过来给他打灰揉肉。

    他心头不免火起,他与从前大不同,身旁的靖康将士都是打散的,遇上一起走时几乎都没有他这一拨人多,所以最近以来,他身边要么是以崇拜眼神望他的弟兄,要么是客军随行,对他也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他自己本来也还觉得自己是人物,结果一来就先被人踹几脚。他感受到羞辱,摁了一把地面,站起来,看着面前笔挺的年青军官和动手的督兵,手就握到了刀柄上,一声不吭拔出半揸,闪着森亮的寒气。在对方略秀气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惧色后,他还是忍住了,把刀插回去,并制止旁人的冲动。

    军官喷着吐沫,看着刘启的身材和样子,寻思他抽刀又摁下的软弱,挑中了他作教训的对象,训给别人听:“无论何等情况下,你们都是靖康之军人,不可对军令懈怠!当奋发忠勇,报效陛下。”

    赵过一口吐在地上,立刻冷冷地还了一句:“滚!来打仗的还是来唱戏的?!”

    新兵尉不禁一愣。

    随即有个被重新整编的军官也爱睬不睬地说:“别理他。小白脸。肯定是太学里的候补!”

    他说的话是很有道理。

    从底层爬起来的军官都知道,溃兵中即使不论许多有低级军衔的,也都是失去直属长官的军士。他们未必甘心受命。若老军人来,要么和里面的军官联络感情,要么不热不冷地编制,等着别人巴结,好区分对待。也只有刚提上来的,没有相处经验的军官,才迫不及待地想着立威,而且越是长相斯文,念头越是强烈。

    这个威可不是说立就能立起来的,不是没有过叱咤风云的将军因战败后弹压败兵不当而被杀的例子。

    此时,和他们呆在一起的其它溃兵也都笑笑咧咧,随即“去”了一声,不管他的狂吠,各干各的了。

    那位被遗留在原地的兵尉像只大公鸡一样涨红了脸,看督兵也无奈,只好在事过境迁后打嗓门里吼“尔敢”。

    刘启睡意没了,又迫切地要知道自己阿爸会不会在这儿带军,等他们一走就拉了赵过,上马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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