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咬牙切齿。而后她仿佛是听到了指骨被捏得作响的声音。
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不过是救了徐墨怀一命,拿到五百两已经很知足了,徐墨怀何必要收她做侍妾,他们才相伴了不过几日,且那几日还狼狈至极。
苏燕想着,听到了头顶传来一声冷笑,徐墨怀再次问道:“如此,我再问你一次。”
“留在东宫侍奉我,亦或是去做奉阳侯的妾侍,你选吧。”
苏燕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徐墨怀。“殿下这不是……”
话未说完,她又愤愤地停下。
徐墨怀似笑非笑,问她:“是什么?”
这不是强人所难!强抢民女吗!苏燕不敢说出口,只气得面色涨红。
“想好了吗?”
想到青州才布置好的小院子,苏燕不情不愿地点点头,闷声道:“那我还是跟殿下吧。”
虽说言而无信,总做些骗人的事,至少相貌好看。苏燕想到此处,总算得到了些许安慰。
东宫忽然多了一位来路不明的苏良娣,一时间惹得不少人议论,然而皇上自昭仪病逝后便一蹶不振,迷上了求仙卜卦,朝中事务大都是徐墨怀处理,他的床榻上睡着什么人,自然容不得旁人指指点点。加上徐墨怀说了,苏良娣待他有救命之恩,不过是妾侍,看在这样的恩义上,很快风浪也就过去了。
只是偶尔,仍有人好奇苏燕的模样,偷偷在远处打量她。
苏燕虽说做了妾侍,徐墨怀并未立刻宠幸她,只是要她夜里与他同榻而眠。
她不习惯与徐墨怀睡在一处,总是想尽法子离他远些。夜里的时候不断地朝床榻边缘挪去,徐墨怀虽察觉到了,并不理会她可笑的行径。
直到夜里苏燕一个翻身,从榻上掉下去磕了脑袋,疼得眼泪都在眼眶打转。徐墨怀坐起来,几乎想要出言讽刺了,听到她疼得哼哼唧唧,只好俯身将她捞起来,让她睡在内侧,冷声道:“你若喜欢在地上安寝,我大可以满足你。”
“我……我喜欢睡榻上。”
“我瞧着你不大像是喜欢。”
“我不睡地上。”苏燕强调。
徐墨怀冷笑一声,没有理会她,片刻后又小心翼翼去摸她的额头,起身去给她拿药。
徐墨怀有政务要处理,平日里并不拘着苏燕,许她学完了诗书礼仪再去游玩。
大公主住在公主府,进宫的次数并不多。徐墨怀让一个才学仪态都堪称朽木的人进了宫,她起初是不大满意的,奈何徐墨怀身为太子却对女色无意,如今总算有个女子入了他的眼,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深秋之时,徐墨怀处置了秦王,连同他手下的人都没有放过,手段狠绝几乎到了斩草除根的地步。苏燕为了应付夫子,拿着古籍去请教薛奉,他面无表情地拒绝:“苏良娣还请去问殿下。”
苏燕哪里敢,她总觉着去问徐墨怀,他必定会对她好一番讥讽。“他定是要嫌我笨了。”
徐墨怀从书房出来,恰好听见苏燕的话,皱眉道:“苏燕,你过来。”
她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走到他面前,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不嫌你笨,尽管来问便是”,他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又说:“我以为自己平日里待你很好。”
他甚至允许苏燕在东宫种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瓜果。
——
平心而论,徐墨怀的确是个性子古怪的人,苏燕但凡做了定丁点不如他意的事,他必定会记仇许久,直到苏燕意识到自己有错,去找他认了错为止,否则他必定会用各种法子让苏燕也不舒坦。
赵府满门被流放,苏燕的父亲在五日之前被处以绞刑,这些事都是她在马场听人说起。
分明是她的血脉亲人,遭此大祸,徐墨怀竟一个字也不曾告知她。
苏燕心底十分不是滋味,回了东宫后立即去寻他问个清楚。谁知徐墨怀不在东宫,反而大公主在此处。
“你急着找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大公主个子很高,俯视苏燕的时候带着一种微妙的轻蔑。
苏燕不想说,她却直截了当道:“听闻前几日,被处死的军器监赵获,是你的亲生父亲。”
苏燕抿唇不语,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太多。大公主却像是刻意要警告她,提醒道:“太子宠着你护着你,你该感恩戴德报答他的恩情,若不是太子,如今你不过是一介罪臣之女。你此番去,若是为了质问太子,亦或是为了你的族人开罪,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苏燕本来只是想问问徐墨怀为何不与她说一声,谁知会被大公主教训一番,心底又气又怒。
徐墨怀回来以后,苏燕冷着脸不与他说话,他见苏燕神情冷漠,语气也重了几分,问道:“听闻你今日顶撞了公主。”
本来只是有些委屈的苏燕,听到这句话以后,脑子里蹭得冒起一团火,气愤道:“殿下若是不待见我,索性让我回青州,以免每日留在宫中惹得人人厌烦。”
徐墨怀皱眉道:“苏燕,你以为自己在与谁说话。”
苏燕听到这句,好似是一团火焰被泼上了冷水,立刻冷静了下来。连她的父亲被处死,徐墨怀都不曾想着告知她一声,他其实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她还想着与他争论,岂不是自取其辱。
她像是想通了什么,垂头丧气地认了错。
徐墨怀还有政务要处理,并未将苏燕的事放在心上。
苏燕心烦意乱,不想让人跟着,独自去了林苑中消解。
谁知中途忽然飘了雨,她怕自己一身衣裳淋湿让人看见,会给徐墨怀丢脸,索性低头躲进了一旁的假山,想着一会儿侍女见下了雨,自然要过来找她,她再出声便好了。
假山里另有一番天地,刚好能容纳苏燕一个人。她有些冷,便缩着身子坐下,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后又觉得后悔,早知睡一觉醒来火气便消了,偏偏要出来散心,如今遇上了下雨,心中怨气更甚。
苏燕抱着膝盖安静地等了好一会儿,侍女仍是没来寻她。
徐墨怀听到雨声的时候,才想起问侍者苏燕去了何处。
侍者声称苏燕去散心了,徐墨怀说道:“下雨了风凉,让苏良娣回来。”
侍者出去找,回来的时候身边不见苏燕,只在跟着苏燕的一个侍女,她焦急道:“苏良娣方才不要奴婢跟着,独自林苑中散心,奴婢去找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苏良娣的身影。”
徐墨怀心中一沉,冷声道:“让你跟着苏良娣,你竟让她独自散心。”
徐墨怀命人都去找,宫人们担心苏燕是去了何处躲雨,将林苑附近的宫室也都找遍了,始终不见苏燕的影子。
一直找到深夜,这件事渐渐闹大了,甚至有宫人担心苏燕是否不慎落水。
徐墨怀在殿门前站了两个时辰,面色阴冷到能滴出水来。几次他都盼着能看到苏燕回来,却只有宫人一次次的无功而返。
“殿下不如回去歇息。”侍者劝了一句,徐墨怀没有理会,依旧固执地站在殿门前,想得都是苏燕每夜窝在他怀里的模样。她的身上实在是有许多他瞧不上的地方,然而即便是他不想承认,他也明白苏燕也觉着他是个十分不讨喜的人。
都说苏燕是白日里受了气,一时间想不通自尽了。他觉着可笑,自然不会将这些话当真,可听他们如此说着,他仍是觉着心中发冷。
雨势渐渐小了些,假山里的苏燕被冻醒了,看到四周一片漆黑,连忙起身出去,也不管是否还在下雨了。
她也不曾想到自己会在此处睡过去,一睁眼天都黑了,她不知晓此刻是什么时辰,心中又慌又畏惧,等她回去了,徐墨怀必定要大发雷霆,说不准还会让她罚跪。
苏燕小跑着回到东宫,衣衫已经湿透了,路上没能见到多少宫人。等她一到东宫的时候,发现四周好几个宫人提着灯笼守着,还当是不算太晚,连忙跑过去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殿下呢?”
宫人们又惊又喜地看着她,连忙扭头喊道:“苏良娣找到了!”
苏燕冷得瑟瑟发抖,正忐忑不安地等着宫人回答,便听见一道冷飕飕的声音传来。“你还知晓要回来。”
徐墨怀看着她的眼神很是骇人,苏燕自知有错,往后退了一小步。
>徐墨怀的嗓子有些哑,他有许多话想说,在苏燕回来之前脑子里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教训她。然而此刻见她浑身湿透,又怕又委屈地站在他面前,一腔火气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欲言又止地看了她片刻,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斥责的话,无奈道:“罢了。”
徐墨怀吩咐宫人下去准备热水。
苏燕走进寝殿,脱了的衣裳沐浴。雾气缭绕间,浑身的寒意也在此刻被驱散。
她趴在浴池边上,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立刻睁眼望向来人。徐墨怀仍是阴着一张脸,看着似乎是怒火未消。
苏燕立刻把身子埋到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心虚地不敢看他。
徐墨怀蹲下身,热气蒸腾中,二人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你可知晓我等了你多久?”
苏燕不吭声,他面色不变,继续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徐墨怀有些愤恨地想着,苏燕分明是个没良心的,他当真是鬼迷心窍,竟对她上了心。
好一会儿了,苏燕才闷声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在假山里躲雨……”
徐墨怀没好气道:“躲雨躲了快三个时辰?”
她小声道:“我睡过去了……”
徐墨怀沉默片刻,几乎要被她气笑了:“苏燕,你当真是……我不知如何说你是好。”
苏燕面上浮着一朵红霞,羞恼道:“我要穿衣裳,有什么话不能等一等,非要在此处说。”
她的眼眸覆了层水汽变得莹润,肌肤也在热度下变得粉红。
他犹豫了片刻,说道:“今日是我不好,你有怨气是应该。”
苏燕听他如此说,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愤懑道:“你是太子,你怎会不好,分明是我有错。”
他的声音很轻:“燕娘,你心里有我,是不是?”
苏燕敷衍道:“今日没有。”
徐墨怀低笑一声,低头去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