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血,不光是地上,就连墙上、屋顶上,头渗出源源不断的鲜血,不论她跑到哪里都没办法躲避,而当她抬起头,就能看见周道务的脑袋悬在空中,跟过去一样笑看着她,但是那样的笑容令她毛骨悚然。
临川尤记得那个梦境第一次出现之后,她吓得后半夜再没有睡着,独自蜷缩在床角,紧紧闭着双眼。她怕一睁眼,就真的看见周道务的首级。
因为她需要忍耐,所以哪怕是哭,都不敢发出声音。她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可那根本无济于事。越是想要压抑,这股情绪就蹿涌得更加厉害。当她意识到掩盖不住的时候,她就咬自己的手臂。
她闭着眼,怕看见梦境成真,但她的脑海里依旧是梦中那铺天盖地的血红。她哭得昏天黑地,但没有人知道,她把手臂咬出了血,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临川需要扮演一个听话且冷静自持的公主形象,这样才能让韦贵妃放心,也让太宗皇帝放心。然而只要见不到周道务,她就每个夜晚都会做这个梦。
梦醒的时候,周围漆黑一片,临川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依靠了。
“傻丫头。”李治现在和临川算是同病相怜,因此他试图对这个妹妹多加安慰,“父皇不会暗中处决周道务的。”
“你信父皇?”
“你不信么?”
临川被李治的问题问倒了。她确实一直都相信太宗皇帝是个有道明君,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会枉顾任何人的性命。但是这一次,临川不确定了,毕竟她和周道务回到长安的事并没有对外公布,如果连谯国敬公都不知道的话,太宗皇帝悄然处置了周道务再秘而不宣,也并不是不可能,毕竟他们曾把他骗得团团转。
“我倒是听说,父皇在考虑你的事。”李治道。
“我的事?什么事?”临川不解道。
“你回来一段时间了,总不能这样没名没分地留在宫里。但是之前已经把临川公主的死讯公告天下,总该想个办法让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李治感慨道,“虽然之前被训斥过,但父皇还是疼爱你的。当初要把你嫁去大食,也是因为奥斯曼王子比较坚持。现在经过这样的一段曲折,你反而留下来了,换个角度看,算是一件好事。”
“这好事的结果却不是人人都想看见的。”临川暗讽道,“如果父皇能让我知道周道务的下落,就算现在让我再嫁去大食,我也是愿意的。”
“然后再假死一次?”
临川没想到李治这会儿还有心思开玩笑,但知道他是想要缓和彼此之间太过沉重的气氛,她便没跟他计较,转开话题道:“那么你帮我打探周道务的下落,我帮你去看望媚娘,如何?”
李治收敛了笑意,竖起手掌道:“我敬重十一妹的勇气,便也将你视为君子,今日这君子之约算是定下了,不可反悔。”
“不敢戏弄太子殿下。”临川和李治击掌为盟。有了他的允诺,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便拿他打趣道:“我爽谁的约,都不敢爽你的约,你可是当朝太子。”
李治听出了临川挖苦他的口气,抬手就轻抽了临川的马。
马儿只知这是驱赶之意,便开始在马场上小跑起来,临川抓紧了缰绳,却见李治又策马快跑,早就超过她老长一段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