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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工程,唯一需要花钱的,就是小屋房顶的瓦了。
买不起好瓦,就买砖瓦厂里有缝和变形的残次瓦。这种瓦是非常便宜的,那时候一分钱一片,两间小屋的用瓦,加起来花不了五块钱。
买好了瓦,还是要求厂里出车,给拉回来,厂里同样会毫不犹豫地帮忙。
终于凑齐材料,要开工了,当然请不起建筑队,还是工人铸造车间的工友,特别是一个工作小组的,既是工友,也是朋友。
礼拜天的时候,就来几个工友,跳水的,和泥的,当瓦工的,开始干起来了。
这时候,不管认识不认识,四邻八舍只要在家的,就都会过来帮忙。姚远也为这个,和抗抗都不去自己的公司,留在家里帮着工人盖房子。
姚远力气大,就负责和泥,抗抗则负责给过来干活的每一位师傅递烟倒水。
虽然和这工人过去不认识,但住成邻居了,就像一家人。
都在一个工厂,就算互相不认识,大家也会有共同都认识的人,话就会越说越近。
中午吃饭,是下不起馆子的。工人的媳妇就利用姜姨家里的锅灶,给大家做饭吃。
姜姨也跟着忙里忙外,搭进不少东西去。
姜姨现在有钱了,搭进点东西去根本不会在乎。
就算在那艰苦的岁月里,姜姨没钱,她该搭进去的东西,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
这就是那个燃情岁月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了。那才是真正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呢!
中午只能简单吃点饭,然后大家吃了接着再干活。
到了晚上,工人媳妇就在姜姨帮助下,炒几个小菜,借姜姨家的饭桌,在东边空屋里摆上,大家在一起喝酒。
喝酒当然是为了酬谢所有参加干活的人们,工友还有四邻八舍主动过来帮忙的。
大家都是工人,说话未免粗俗,尤其是喝了酒以后,更是五吹六拉,着调的话不多。
按理说,姚远骨子里是纯粹的文化人和干部,和这些人不会有共同语言。可是,他就喜欢这个气氛,喜欢这种亲情。因为大家骨子里,都没有坏心眼儿,都不会互相算计,都在把自己的激情拿出来,都在为了别人好。
不管谈论的是什么,这种燃情岁月里的场面,都让姚远深深迷恋,以至于像缺酒一般,和大家喝个酩汀大醉,让下班回来的美美,沉着脸好一通数落,大家这才散了。
美美是厂里的中层干部了,而且因为她的车间全厂效益最好,而知名度远远大于了姚大傻。
喝酒的工人们都认得她,看她沉着脸进屋,就都不敢喝了。
美美还真就有些当官的本事,小脸一沉,竟然自有一股威严,认识不认识的,都有点怕她。
姚远喝的确是多了,第二天醒过来,连昨天晚上自己和大家说什么了,都忘的干干净净。
会不会把自己穿越的事情也说出去呀?
但随即一想,就是他当真说了,那帮醉鬼也不会相信这种不靠谱的瞎话,而且,这瞎话还是出自一个醉汉的嘴里。
既然这样,也就无所谓了。
不过,工人这工程浩大,一天肯定不能干完,下礼拜还得接着开工。
这工人捡来的,全都是砖块,一块整的都没有。而且,垒墙的粘合剂不是水泥,更不是石灰,而是山上随处都可以找到的黄泥。
要把这些碎砖块和黄泥变成整齐的墙体,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所以说,这工程就有些“浩大”了。
首先,碎砖块垒墙,还得结实漂亮,就是门学问,估计现在的泥瓦匠师傅都够呛能干得了。
得先把完整一些的砖块挑出来,用在墙外面,这样墙垒起来以后,再用掺了麻刀草的石灰膏把砖缝一抹,外面看着才整齐漂亮。
那些残次的碎砖头,则要用在里面,到时候用掺了麦秸的黄泥抹一层墙皮,就做为小屋的墙面,再刷上石灰,就变白墙了。
那些残次的瓦有裂缝,下雨的时候会漏雨。工人熬一锅沥青,把那些瓦纹用沥青灌死,残次瓦就和好瓦一样,不会漏雨了。
这些活里面,最累的就是和泥了。
黄泥得加麦秸,这是为了防止开裂和增加粘接力。
黄泥加上麦秸,再加上水,和起来费老力了,死沉死沉,掀根本铲不动,得人光了脚进去踩,才能把泥和麦秸搅匀。
所以,那时候工人垒墙,壮汉都得负责和泥。姚远就得负责和泥,干一天下来,比他当初在火车站干搬运都辛苦,累的跟三孙子似的,可他心里高兴,心甘情愿。
要是放到现在,让他出这个力,干这种活,你给多少钱他也不干,他认为不值得。
可是,帮这个邻居干活,还得倒贴钱,他认为值得,乐在其中。
因为,这种燃情岁月里的日子,将越来越少了。
一九八四年,厂里住房改造,这里会变成四层的楼房,一家一户的,人们之间的这种一家人一般,互相帮忙的亲情,将逐渐冷淡下来,恐怕就再也见不到这种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