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见个面?”
抗抗就插话说:“美美是大学生啊,咋能找工人呢?再说干铸造翻砂的,那活可脏了。没听人家说嘛,宁死不嫁翻砂匠,白天弄一身,晚上弄一炕!”
姜姨想想说:“也是啊,铸造翻砂那活太脏太累了。可你赵婶儿那大小子,小伙子长的好啊,人也老实,和美美满般配的。要不大傻你去找找张代表,让他给调个轻快工作?你是他干儿子,你说话他肯定能答应。”
姚远就摇头说:“这个肯定不行。我不能为这个让张代表以权谋私,再说张代表也不是那种干部啊。再说啦,抗抗说的没错,美美是大学文化,将来找对象,最少也得和她学历一样才行啊。要不然,两个人哪里会有共同语言?找工人,那肯定不行的。”
姜姨不服气说:“你赵婶子她家大小子可不是工人,是干部。”
姚远说:“干部也不行啊,没有学历,文化程度达不到,他怎么能配上美美呢?”
抗抗就又插嘴:“大傻,听你这意思,我也配不上你是不是?看来我还得上大学!”
姚远就赶紧说:“咱们可不一样。你高中毕业,我小学毕业,是我配不上你。”
姜姨声音就高了:“这说美美的事儿呢,抗抗你跟着瞎搅和啥呀?你妹妹岁数也不小了,是得找婆家了,这可是正事儿!”
美美终于让这一家人给说不耐烦了,“啪”一下放下手里的筷子,大声喊:“我自己的事儿,用不着你们管!我还不到二十三周岁,啥叫岁数也不小啦?以后吃饭再说我的事儿,别怪我跟你们翻脸!”
姜姨家里吃饭,就总是这么热闹,跟说相声差不多。
这个时候,已经绝迹了的相声,又在村头那个大喇叭里出现了,成为了这个时代老百姓唯一可以娱乐的节目。
好多人都竖着耳朵,专门跑到街上,就为听大喇叭里播送的相声。因为这个相声,是矿机广播站用自己的唱片播放的,收音机里却依旧听不到。
姚远不喜欢这个时代的,这种带着浓浓政治色彩的相声,他觉得太假,太做作了。
他觉得,姜姨家里吃饭的饭桌上,那才是真正的中国人的文化,比现代的相声都好听。
他深爱着这个饭桌,也爱着饭桌上的每一个人。而且,现在,他也成为了这饭桌上的一个真正成员,早就把自己从听众变作演员了。
吃过了饭,扫地刷碗收拾。抗抗还是和以前一样,和美美一块儿干,姜姨则抱着摇摇进里屋,上炕和摇摇玩。
姚远也跟着进屋,逗摇摇说话的同时,和姜姨说些闲话。
姜姨规矩多。在她看来,男人在家里帮着女人干家务,是没出息的表现。只有家里需要出力气的活,比如和煤泥摊煤饼,拉车、盖小棚一类的泥瓦匠人的工作,才是男人该干的。
所以,姚远与其在外屋看着抗抗和美美干活,不如干脆进里屋陪着姜姨和摇摇。
又说会儿话,抗抗和美美收拾完了,都进屋里来,姜姨就会说:“没事儿你们回自己屋吧。”
姚远这才抱着摇摇和抗抗一起回自己那边,享受自己的小夫妻生活,睡觉的时候,姚远再把摇摇送回这边来。
这种规矩,在现代估计已经没有了,现代人估计也受不了这个。
姚远有时候也受不了,可他在这个时代,心里爱着姜姨这些人们,受不了也只好忍着,只能入乡随俗。
姚远和抗抗带着摇摇走了,美美和她妈坐在炕上。美美看她的专业书,姜姨就捺鞋垫。
这种鞋垫,不是市场上卖的那种,而是用厂里拿出来的棉纱,一点点把各种颜色的线拆出来,搓成颜色不同的粗线。在鞋垫的基础布料上,事先画出图样,有瓜蔓植物,也有牡丹、杜鹃,或者黄鹂、孔雀一类的花鸟图案。
捺的时候,根据不同的图案,用不同颜色的棉纱线。
先用锥子在鞋垫上扎一个孔,再用大号缝衣针引着粗棉纱线过去。就这样一锥子一针地,把整个鞋垫用这些颜色不同的棉纱线填满,极费功夫。
一双鞋垫往往要捺上半月,手快的也得一个星期。
捺完之后,再用锋利的薄片刀子,将鞋垫从中间割开来,才能成为一双。
而割开的鞋垫正面,拧成股的粗棉纱线散开来,就变成毛茸茸的,带着各种色彩的花鸟图案,栩栩如生。且鞋垫放到鞋里,穿起来感觉十分柔软舒适。
估计现在三十岁以下的人们,是很少有机会见到这种工艺品一般的鞋垫了。
这天晚上,姚远带着抗抗走了以后,姜姨和美美,两个人各自坐在炕沿一边,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的时候,姜美美却突然,放下手里的书,抱怨姚远说:“姐夫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我姐要上大学,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让她又怀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