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照猫画虎

    严先生闻言顿觉好笑，摇摇头对老吴道：“老吴，你就别对着几位小朋友卖关子了。”

    老吴对严先生颇为敬重，听到严先生开口，也便立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道：“几位小爷有所不知，这倭国是个岛国，这岛国风物与咱这边颇有些不同。”

    黎秉经急急插话：“这各国风物本就不同，三里不同风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问题是这猫怎么也能不同呢？。”

    老吴道：“这隔扇上的大猫，画的是老虎，可是这倭国呀，是没有老虎的。”

    几位少爷闻言大感兴趣，大哥问道：“那么请问吴先生，这倭国没有老虎，他们为何还画起这老虎来了呢？”

    老吴道：“这倭国有一颇有历史渊源的画师门派，名为狩野派，这狩野派擅长画浮世绘，在倭国画界几乎权势煊赫，后来他们的画作基本就被倭国权贵之家买断，特别是比较适合装饰的花鸟绘。”

    少年们听到老吴的详细解释，均是大开眼界。唯黎秉经表示不耐烦，说道：“你这老吴头，罗唣半天，何时说到老虎？”

    老吴无奈笑笑，说道：“这供给权贵之家装饰的，当然是需要飞禽走兽，走兽越凶猛，权势地位越高，画上的老虎是给倭国的征夷大将军悬挂的。你看这幅画，山林间有仙鹤，而这几帧隔扇，上面画的就是老虎。”

    李浩然闻得老吴之言，也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么敢问先生，没有老虎，这老虎怎么画出来的呢？”

    老吴轻笑一声道：“这便是所谓的照猫画虎了。倭国没有老虎，但是倭国人与我国相同，也知道老虎长得像猫，因此就以猫的面貌画了老虎的模样，这老虎啊，看上去就是这样肥肥圆圆、眼神迷离的了。”

    黄彦申这时候也是大觉有趣，也插话道：“原来如此，于是老虎也跟猫一样，爬到了树上。”

    老吴说道：“正是如此，倭国画师没见过老虎，所以也不知道老虎不能够上树，只以为老虎像猫，那必然也跟猫一样飞檐走壁上蹿下跳呢。”

    少年们顿觉大开眼界，也很是受教，却原来想象的世界与真实的世界并不相同，而通过想象得到的，也只能是想象而已，与现实总归是不同。李浩然与黄彦申等年纪稍长的都露出了深思的神情。

    大哥遂问此处的店家，这隔扇怎么卖，店家一看是老吴领着少年们前来，一来老吴本是行家，二来以为这几位少年必然是与老吴沾亲带故，于是也便没有狮子大开口，说道：“这隔扇来自倭国，胜在难得如此完整，就作价一百两卖与你吧。”

    大哥也不含糊，掏出一百两银票便买下这幅隔扇。

    几人逛完这家洋货店，出得门来，却见一直在旁边沉默旁观的严先生突然开口与大哥搭话：“我见你刚才已经买了一幅老吴的郎世宁，怎得又在此处买下这隔扇？”

    大哥见严先生开口询问，便抬手与严先生拱手，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小子前日刚刚离家，初到津门，本该送信回家给父母亲，正巧遇上这两幅画颇有意趣，也增长了见识，小子便想着写进信中，连带画一起送与父母亲赏玩，父亲喜欢书画，可以看看吴先生临摹的郎世宁，隔扇可做母亲房中摆设，她见到这隔扇，知我平安，定会安心。”

    严先生听大哥娓娓道来，内心赞赏这少年虽年龄尚小，倒是有礼有节，又懂得孝顺父母亲，心性温良，确是十分端正人家的子弟。于是他又转头问其他几位少年：“你们几位呢？是不是也刚刚离家，需要送些东西回去好教父母亲人放心一下？”

    几位少年顿时热闹起来，叽叽喳喳纷纷表示自己想要买什么的，有的想买咕咕钟，有的想买西洋镜子，总之都胸有成竹，恰好遇上老吴这个地头蛇，可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黎秉经又好奇道：“西洋镜子我倒是知道是什么？这咕咕钟有是什么东西？”

    想买咕咕钟的黄彦申少不得也抖抖包袱，他摸摸脑袋对黎秉经道：“咕咕钟也是个西洋景，有的说来自德意志，有的说来自英吉利，我也不甚清楚，之前有个来自法兰西的商人送了我父亲一个咕咕钟，我父亲带回家来给我妹妹玩儿，这钟颇为精巧，每到整点或半点，钟上面的一个小门就会自动打开，并且会出来一个自动报时的布谷鸟，发生咕咕的声音，可惜这咕咕钟后来坏了，我妹妹让我给修，我打开后发现里面部件过于精巧我也修不好，京里也没找到能修的工匠，我妹妹哭了好几天。这次我离家，小妹妹黏着我，也想来跟我一起来，我跟妹妹保证，给她买一个新的咕咕钟，她才放我出门。”

    黎秉经一听，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好玩的东西，也是甚为向往。于是一行人转头一同往洋货市场的东边走，寻找各自想买的新奇物品。

    果然，洋货市场应有尽有，在老吴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一家卖咕咕钟的店，可惜店里只有一架咕咕钟，黄彦申先行买下，其他几位看着咕咕钟也是好奇得不得了，纷纷要求订购，店家表示下一次商船到货，有咕咕钟的话一定先给几位小爷带话。

    布谷鸟钟这个后世在世界范围广为流传的德国工艺品，竟然因为一个士族少年来到津门而在京城官宦之家引发了长时间的流行，这也可算是某种小规模的蝴蝶效应了。

    老吴看着严先生一路跟随这几位少年，若有所思。他虽然对严先生一来洋货市场就跟这几位偶遇的少年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看着这几位少年仍然在场，也不好出言询问，只隐忍不发，一直陪同在旁，并介绍和解释各个店铺的主要特色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