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武平这次是带着自己的长子回来的,见四姐姐还是孤身一人,又想起她这些年与那南境将军的事,忍不住摇头轻叹。
谢佳人给侄儿剥了个橘子,问他:“这次回来住几日?”
“最多十日,给母亲扫完墓便走。”想了想,谢武平见她漫不经心点了点头,没忍住,轻问:“姐姐与那南境将军之事……”见她动作顿住,谢武平没再往下问。
而谢佳人沉默了片刻,自嘲的笑了笑。
她与步清风两心相悦,这是众人与他们都心知的事。可偏偏步清风在儿女情长方面迟钝了些,而骄傲如谢佳人,却在历经太守府一事后,每每面对步清风,那曾经的骄傲里总会掺染自卑。
若她还是那个没有任何污点的谢佳人,哪怕年岁已不轻,她应该会大胆的将那句‘你什么时候来娶我’问出口。可如今的她,退怯了。
如今,是她不配他。
翌日,谢佳人带着谢武平父子前去给谢夫人扫墓。到时,那墓前坐着一个头发凌乱,喝得醉醺醺的老头。
谢武平有些意外,谢佳人却已经习以为常。自从谢夫人死后,他们的父亲便一直疯疯癫癫的,难得的是就算疯癫了,都还能记得今日是谢夫人的忌日。
她在谢夫人及旁边的坟茔上都敬上了一柱香,并让谢武平的儿子也在那旁边的坟前磕了三个头。
谢武平知道另一座坟茔是谁的,别人不说,他便当做不知道也不会问。当年谢夫人死后留言,不葬谢氏祖坟,谢家那些人原是不想遵守的,最后还是谢佳人带人去撕打了一场,将那些人打服帖了,才将谢夫人的棺椁抢来葬在了他们生母的旁边。
谢夫人忌日过后,谢武平带着儿子离去,谢佳人一路送到城门口。本一直冷冷淡淡的表情,在听到那孩子那声“姑姑再见”时,红了眼眶。
回去的路上,她看着人来人往行人,有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有的小两口浓情蜜意,像是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她不紧不慢的走着,路过一家私塾时,耳边传来孩子们朗朗读书声:“光景不待人,须臾发成丝……”
“光景不待人,须臾发成丝。”她默念了句,猛然间,心口的郁郁沉沉好似茅塞顿开了一般,突然想通了许多。
人生苦短,自己为何要纠结过往的不幸,而不敢大胆的先去跨出那一步呢?
几日后,远在南境的步清风收到一封烫红的请帖,当看到里面内容时,他面色大变,骑着马便往郸州赶去了。
部下问他:“将军急匆匆的要去何处?”马背上的将军丢下:“抢亲!”二字,便马不停蹄的狂奔而去。
此言一出,吓得副将急忙让人带着早已备好的聘礼急忙跟上。
那日,郸州城门口,已是半老徐娘的谢家四姑娘一袭火红嫁衣站在城门下,身后的是她的十里红妆。百姓都瞧热闹的挤在一旁,等了一个上午都没见来迎亲的新郎。
就在众人要当场笑话看时,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为首的一身戎装,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仪表堂堂,俊逸不凡的将军。
将军打马靠近,向那一袭红装的新娘伸出了手,笑容和煦,说:“谢四姑娘,本将来娶你了。”
姑娘笑弯了眉眼,纵然眼角的细纹证明了她不再年轻,却依旧美得动人。她伸出手,温柔的放到他的掌心,浅笑道:“虽迟了些,好在不晚。”
那日,谢家那位曾丧过子,守过寡的四姑娘,一袭正红,嫁给了无数姑娘心中的如意郎君,羡艳了无数人。而那将军打马而来,身后同样带着十里红妆,温柔的将她抱上马,眸中好似只有她一人。
……
婚后第二月,谢佳人收到一份迟来的贺礼,贺礼是一对玉如意。而送礼来的人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看到小少年那酷似他母亲的模样,夫妻二人同时红了眼。
小少年说:“家母安好,望故人勿念,两位长辈大礼不能前往,很是遗憾,特命小侄带上贺礼而来,贺二位永结同心、万事如意。”
“长得真像你娘。”谢佳人抬手摸了摸小少年的脸,恍惚想起当年在深宅大院中与他娘的第一次初见。
那年,她不过三岁,被抱到谢夫人院里时哭闹不止,而那比她大不了两月的小姐姐听到了,笑呵呵的给她递去一串糖葫芦。
一旁的步清风搂了搂妻子,无声的笑了。
余下的半生,谢佳人都很幸福,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给步清风生个一子半女,好在他不在意。
他说:“有缘遇到你已是万幸,无缘其它又何必在意。”
有你与四季,便足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