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传来消息,皇上卧床不起,太子殿下正式监国,我等世受皇恩,难道不应该进京探望吗?每每我想到这里就流泪不止,就想向太子殿下上书。”
他拿袖子擦几下眼睛,真的有眼泪流出,梁仁猜测他袖子里有催泪的东西,看破不用说破。
梁仁装着默然而不回话。
周王见他不回话,又道:“可是我又怕太子殿下责怪,他只怕要说我不安心守边,若是得到责备,未免惶恐惶恐。”
回想到这里,梁仁看向远方的眼神流露笑意,心里狠狠骂上一声,你惶恐个屁,太子梁潮惶恐还差不多。
他高兴吗?做为亲兄弟,晋王还是有快意。
周王能进京探望的话,川王和定王都可以,鲁王也可以,东临楚王也成,而这几家说不好一起带兵进京“探望”,梁潮这个太子没能耐不让他们带兵,解去衣甲进京城,周王这个奏章送上,太子梁潮不吓趴下才是怪事。
相信鲁王府一定喜欢这个套路,鲁王府鼓动诸王去也就是了,为什么定王在去年向梁仁再三的客气,今年周王又说这些话呢?
他们希望梁仁带队,进一步让太子惶恐,从而造成兄弟反目。
太子梁潮现在就差和晋王反目,失去他以亲兄弟为由牵制的助力。
或者说,诸王真有分裂之意,也希望梁仁这就表态,守好南兴不干涉外事,诸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人的思维根深蒂固,诸王不见得这就有分裂的心,不过借机从太子手里拿到更多的好处,甚至最后把他逼成傀儡,这却有可能。
亲生的殿下么,要么撕破脸面带队进京报冷落之仇,要么也将被诸王孤立,太子若是惶恐到失去性命,手握兵权的晋王梁仁将是下一任皇帝的最好人选。
由不得梁仁没这种想法,老臣们会想到他。
梁仁放松马缰,任马溜达,他在夜风里竭力清醒头脑,也许他不让奚重固帮忙弄来应援公文,诸王们也不会放过他。
不过他既然要当好诸王中一员,理当想到应援。
也即是这些老狐狸们守株待兔,就能等到自投罗网的亲生殿下,再就逼他表态。
晋王你是和诸王一条心,就眼前局势来看大家瓜分好处,还是孤立自己,和京里那不靠谱的皇权站在一个道上?
这群老奸巨猾的,梁仁又骂上一声。
奚重固从前面过来,几天前赶到的他每晚巡视军营,梁仁积极的向他学习。
浓黑的暗里他露出半晦半明的面容,关切的道:“周王下午没为难你吧?”
“没事。”梁仁并不是事事依靠舅兄,也早几年就想摆脱他的笼罩,他这样回。
奚重固没有再问,他也知道梁仁早就想一部分的摆脱他,而事实上呢,奚重固也不高兴扶持永远不起来的人。
并骑而行,难免问到奚端秀,梁仁没必要隐瞒:“王妃她时常流露归宁之意,并想长居家中。”
“这不可能。”奚重固断然拒绝:“我再写信会告诉她。”
可是他的妹妹并非一点好处也没有吧,奚重固又道:“听说她现在也能中用,过年安置往你处的难民倒也得法。”
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心知肚明,这是周妈妈干的,虽然周妈妈的行为也表示出自王妃,可是唐氏的行为也可以表示出自王妃,并且这对舅兄和妹婿都知道,奚端秀没有这样的想法。
梁仁继续本着不说破的想法,说了个是。
奚重固话题一转,就到伯夫人身上:“不过我听说承平伯府在历年救济上也很得力,”
梁仁忍不住露出笑容,口吻里有种得意:“是啊。”这轻快的语气是刚才木呆呆不能相比。
奚重固装作没听到,再道:“今年我家孩子们就不去了,明年吧,明年把亲事定下来,你怎么看?”
梁仁瞬间面如锅底,甩开轻快嗓音凝重:“我管不了。”
自己也发觉自己神态变化快速,梁仁半开玩笑道:“宝贝的亲事要她娘答应,她娘凶的很,惹恼她用木棍打人。”
奚重固觉得胸口有什么堵上,淡淡道:“据去年送孩子们去的人说,伯夫人没有拒绝,是郭喻人从中作梗。”他哈哈地笑了:“你管不到女人身上,男人身上你总得管管。”
说到这里,奚重固有点恨,这个妹婿存心不良,他若是肯管管端秀,十五妹怎么可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周妈妈如实把南宫夫人的挑衅写在信上,江氏见到颇为生气,一半是气枕边人无礼,一半是气奚端秀没能耐,硬生生被欺负,奚重固知道后,就气梁仁不管事情。
他说几句话时,有点讽刺。
梁仁装没听到,你家送我一个娇姑娘,拿我当奶妈吗?我与你商定的诸般事项没有改变就成,当奶妈这种我干不来,干得好也只向我自己的女儿宝贝,没有多余的向别人使用。
他哈的一声也笑了:“郭喻人这个大男人么,”停上一停,悠然道:“我也管不了。”
梁仁笑道:“我向舅兄求亲时,曾详细说过我的处境,郭喻人等是我以礼相待留下来,不是我的家人,舅兄对麾下将军们,也不是全是令出如山吧,总有一些是礼遇之人。”
奚重固脾气上来,直接呛他:“那你能管什么?女人你不管,男人你也不管,你是个废物吗?”
梁仁笑容可掬:“舅兄怎么会看中一个废物呢?我能管的就是自己,王妃频频向慧妃示好,我都管不得,舅兄你不知道?”
奚重固气的憋住呼吸,片刻怒气爆发:“你不管也成,我管!”他冷笑道:“承平伯府的那孩子我管定了,你若是出不起嫁妆,我也出,呵呵,太子殿下也说了出一份儿,你别管了吧,以后我不再问你。”
“问我吧,大将军。”
树的阴影后面,郭喻人带马出来。
这里是军营,夜晚也有跑马安置粮草、换岗的声音,郭喻人过来虽有马蹄声却无人过问,就知道不是敌人。
他忽然出声,奚重固还是意外,扬眉诧异看他,郭喻人微笑道:“我妹妹虽没有丈夫,却有兄长,我外甥女儿的亲事当由我作主,我看哪个敢插手,我郭喻人可不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