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我随你们而去。”
娘家是伤心的,膝下又荒凉,承平伯夫人想不到没有秦氏以后,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吃过这世上的苦,她享过这世上的富,她知足。
当天晚上她被人打扰,不是承平伯,更不是承平伯按民间的传说,托狐大仙、黄大仙、自称能通灵的婆子给她传话,而是茶香蹑手蹑脚唤醒她:“门上有商人求救,几万车的货物在路上滞住,赶到这里荷花商会已经过去,递上货物单子,忠管家看过,倒是中秋前后动用的东西,他们出高价请夫人帮忙。”
承平伯府不缺钱,可是对商会买卖商人的积累还在初期,守门的又是王二,他立即传进来,林忠披衣而起看过送进二门,上夜的茶香也不敢耽搁。
伯夫人打着哈欠,一面起身一面问:“龙门商行的马场商会就要开始,那里的人多,总能想到办法。”
“忠管家提过,商人们说屠大掌柜的举荐咱们家,龙门商行去年有预定的大主顾,今年抽不出人手忙别的行当。”
伯夫人向帐外伸出一只手,接过货物单据看看,果然都是中秋就要用到的东西,南兴的商会是大型批发市场,这里近东临的海岸,远走海外的货物在这里得到交易和中转,南兴的温暖气候及邻近中成省的大平原造成交易的种类繁多,今年卖的货物其实是明年全国零售所用,离中秋没几天几万车的货物运到,别说晋王府不允许临时摆摊零售冲击王城现在的零售市场,就是想这样零售,也势必受到王城零售商人的反击。
两败俱伤不可取,从此以后受到王城零售商人的排斥也不可取,晚来的商人们只能另想办法。
夏天开始的荷花商会结束以后,在今年的大型商会以前,就只有龙门商行将在秋季举行马场商会,商人们宁可花几个钱,也首选龙门商行,屠巨山虽是江湖上有名豪杰,他也得吃饭穿衣,手下伙计也要养活,他不会推钱出门,要不是去年大主顾定的马多,需要多加人手照料,今年走镖生意也多,他忙不出来,就会接下这笔临时的生意。
龙门商行寻找买和卖的主顾,手里也有大把名单。
从商人们给的钱和付出来计算,屠巨山不接这活,另一个大商行泰丰只对布料、织机、养蚕桑叶有兴趣,除去他们,王城还有大大小小的商会东家,家家手里有大把买卖的主顾,屠巨山还是举荐给承平伯府。
承平伯夫人照顾他三万两银子的生意,承平伯府地位不同,周大贝这样的商人货物运送,都由龙门商行承担,于情于理有好事先卖伯府的面子,最后一条,有晋王照顾的承平伯府,可靠程度最高。
不管承平伯夫人有多拼搏,在知情人和不知情人的眼里,承平伯府深受晋王殿下照顾。
承平伯夫人翻看下货物单子,及王城外单独验看货物的官员盖印,推出帐子还给茶香:“压在茶盘下面,明天上午我再来看,你睡吧,我也要睡了。”
茶香恭敬的欠身:“是。”
这就是杂货店出身的贵夫人,她平时说话的口吻里不经意的就有很多尊重在其中,盛气凌人、自恃身份这些,尤桐花都不会有,而吃苦耐劳、坚韧不拔这些,也在天生的品格之中。
第二天商人们门房里等回话,昨晚歇在王城的屠巨山也打发个伙计过来,小树子两眼发亮的回话:“大掌柜的实在缺人手,否则也不敢推辞,殿下有严命,凡是运来的货物都要帮忙出售,我家大掌柜的并不敢违令。”
伯夫人说声知道,下一句还没有出来,小树子发亮的一双眼睛看向茶香,茶香想当然大白眼儿还他,有位往西咸保镖一趟,一点品性暴露的彻底。
承平伯夫人也还记得,忍笑:“拿点心果子给他。”
“谢您呐。”小树子兴冲冲的跟着茶香走,到外面茶香冷笑:“先说好,吃了我的东西,你家老掌柜的不做了,先知会我。”
两个人边说边走到一间房里,这里光线良好、陈列橱柜,甜香的味道仿佛有形卷团袭来。
六个两人多长,一人半高的红漆橱柜外面罩着柔色轻纱,隔纱看得到里面各种颜色的干果鲜果、蜜饯点心。
“发达了。”
小树子脱口而出,一双练武而明亮过人的眼睛愈发的亮堂,像一对黑宝石灯笼。
茶香憋气,我给你了吗?你就发达了,恼怒地道:“你说的是个啥?”
“哈,哈哈,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不管你给我什么,我都发达,”高出茶香一个头不止的小树子躬身:“好妹妹,咱们还是好规矩,你把夫人不吃的过期点心给我也罢。”
“这话倒也顺耳朵,”茶香脸色还是悻悻然,双手开最近的橱柜还是不饶人:“我家没有过期点心,放下两天姨娘就说不新鲜了不中吃,就散给家里人吃,实在多,多给你些也没什么。”
“是是。”小树子欢欢喜喜的伸出他的一双手掌,长身体年纪造成嘴馋的少年在龙门商行不缺饮食只缺零食,他笑的快要合不拢嘴。
眼看着茶香雪白娇嫩的小手伸向一团轻红色,那是玫瑰点心,又伸向嫩黄色的点心,那是芒果糕,小树子觉得世上诸般的欢喜莫过于此时此刻,茶香猛的又转脑袋过来,恶狠狠的问道:“谁和你定下老规矩,我几时答应过不中吃的点心给你了!”
小树子这会儿就是个乖宝宝,让往东不敢往西,笑闪八颗白牙:“没有没有,如果你愿意定这规矩,我没什么说的。”
“哼!”茶香回身去又取一块黑点心,这是上好紫米糕,上面摆放大片的坚果。
身后传来小树子欢天喜地的嗓音:“我想到了,我家南兴分行近来没有老掌柜离开,可是中成省有啊,还有还有,北边来几位好汉投奔我家,屠大掌柜说他们犯了事才来的,不敢收,侯老掌柜的却私下同我说,屠大掌柜的小心过了,犯事这种有时候是杀人放火,有时候避祸而遁,遁这个字你知道吗?我新学的,教我们认字的老掌柜以前是个老学究,学不会就打板子,看我的手心,不吃几块好点心我好不了......”
少年为点心开动脑筋,絮絮叨叨的说上半天,但是认真推敲呢,却没有泄露龙门商行一个字的要紧消息,当然,他这个年纪知道的要紧消息也不多。
中成省的老掌柜归家养老,当众金盆洗手摆酒,北边好汉投奔屠巨山被拒,也是公开的,否则北边的公差说屠巨山收留藏匿,龙门商行要担责任。
这些公开的消息,还是一只脚踏入江湖,贵族府第承平伯府不知情。
茶香乌黑的小脸儿在这语声怒放嫣然,在小树子说的差不多时,又是猛然一个回身,生动飞扬的神情中笑容展露:“哈,你喜欢什么点心,自己挑你自己来挑。”
橱柜有一角放着大小不等的纸盒子,这是预备伯夫人赏人时使用,还有带着干爽气息的木夹子,茶香手上就有一个,她另取一个塞到小树手里,笑靥如花:“你拿什么,我就包什么,这个家我能当。”
小树子目瞪口呆,刚才凶神恶煞,现在笑里藏刀不成?少年功夫好啊,倒退两步摆出迎战姿势,刚到手上的木夹子恰好做个武器。
“哈哈哈.....”茶香笑弯了腰,她想的少年想不到,少年想的茶香也想不到,茶香手指着橱柜笑翻了天:“你放心吧,只管的拿,看你怕的。”
点心?
果子?
蜜饯?
小树子的最爱,抚平少年大受惊吓的心,他明白过来:“我说这些就成。”
“成!”
茶香脆生生地道:“以后你但凡闲了就来说,我天天给你,”她大方的道:“咱们定下老规矩,这个老规矩可以定。”
“哎!”
小树子激动不已,要听这个,他肚子里可有的是,纵然他说光了,还有八十来岁的侯老掌柜呢,哄着他说几个,又可以来吃点心。
须臾,少年抱着大盒小盒,带着满面的灿烂离开,茶香接过他来时的兴奋向主母回话,承平伯夫人一听也来了精神:“告诉德管家,这就让人去中成省的龙门商行打听,务必请到那几位老掌柜,那几个北方大汉吗?请忠管家去见长安小爷,请他拿个主意,先说好,这人是我们家先知道的。”
茶香原封原样向林忠传话,林忠原汁原味向长安学话,长安听到这最后一句忍俊不禁,五天以后,他只能让承平伯夫人失望,亲自登门。
“殿下的意思,夫人另寻护院,他们来自北方川王封地,劫了川王往京里的贡品,殿下亲审,据说一件也没有到手,反被追的往南边来,这样的人夫人管教不能。”
送上一盒新式的堆纱珠花,给伯夫人做补偿,伯夫人说声知道,长安回府,见到几个管事的把大箱的堆纱珠花往内宅运,珠花三六九等,这是给晋王妃和内宅的丫头婆子。
梁仁过目的样品随手赠给伯夫人。
......
王府的完整性包括哪些,正殿正院正房,偏殿偏院偏房,似乎还应该有地窖地牢这种,长安沿着石头阶梯步步往下,墙壁上的油灯照亮地牢宽阔的平台,高高的烛台下面,晋王梁仁把玩着一本册子。
血肉模糊的大汉们被固定在穿墙而入的铁链上,神智不清的视线里出来含糊的声音:“就这么,贡品到手两件,和一本贡品名册。”
镂金一百零八罗汉的金佛足有半人高,一百零八个罗汉可以拆卸下来,大汉们携带到南兴也没被经过城门搜查出来。
另一件是大堆的金刚钻,每个有小手指甲大小,男人的手指甲。在本国的这个朝代,金刚钻并不是顶尖的珠宝,本国没发现矿脉,太少了,市场流动性就差,一件首饰上选择珠宝,美玉、翡翠、宝石等等同样增加美观。
和其它的海外珍宝相比,它又受到本土开采量的影响,谁家会为一件日常佩戴的首饰而等上三年五年。
古董商们不大力追捧,因为它的另一个用途较为重要,硬度高的金刚钻是制造珠宝的好工具,珠宝商用来雕刻使用。
宫里倒稀罕这个,知道它的难得,作为贡品算顶尖那种。
见到长安回来,梁仁头也没抬,他玩味的把贡品名册一遍遍的看着,试图从里面得到一些答案。
自从得到南兴,梁仁也年年纳贡,除去税银还有一系列的贡品从老洪王府处继承,一眼就能看出川王这份贡品名册的不同。
勾起一个笑容,梁仁自语:“川王在想什么,贡品翻倍。”
这是想让大家伙儿难堪吗?西昌周王一个人就挡得下来,开国封王的时候,周王是先帝的好兄弟,这些年过去,周王是当今的眼中钉,动摇诸王利益第一个就过不去周王,近几代周王都没少上书,暗示当今谨守祖制,不要听身边佞臣的挑唆。
在这一代里佞臣指谁?太子梁潮首当其冲。
在上一代里佞臣指谁,当今为太子时也想过削弱诸王权力,上代周王指的是当今。
梁仁断定,川王遇到需要讨好金殿的难事,再不然就是被抓住把柄,去财消灾。
遗憾的眼光投向用刑后又用药的几个大汉,啸聚山林对官场知道的不多,明明接触到贡品运送人员,却拿走两件贡品当珍宝。
除去名册让梁仁看重,两件贡品在名册上反而不好出手,贡品名册有存档,有副本。
想不通的时候,梁仁笑笑分了分心,伯夫人倒是胆大,还想要这几个人,两件贡品她可没能耐收藏。
他没有问伯夫人的反应,长安没有回话,就表示伯夫人接受安排,而珠花是样品,好东西才当样品,伯夫人只会喜欢,尊长之赐,又不能拒绝。。
把名册继续在手心里拍打,梁仁的心思还是盘旋在川王的贡品之上,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