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嫂搀着我的手臂,一只手被我牢牢的抓着,“太太,您……你的身体……”
“求求你了,带我过去吧。”我近乎哀求一般,声音已经颤抖的不行。
可是徐嫂面露难色,我继而看向苏筱柔,“筱柔,难道他走了,我都不能去看他最后一面吗,如果我不去送他,他会怪我,如果我不去送他,我一辈子都会不安心,你希望我后半辈子都活在懊悔中吗?”
苏筱柔看着我,犹豫不决,“乔乔,大家也是担心你,才选择瞒着你的。”
“难道我连去送他最后一程的资格都没有吗?”我哭喊着,身体已经支持不住,摇摇欲坠一般,快到倒下。
我看到那块在手中掉落的玻璃碎片,苏筱柔似乎也察觉到了,她急忙扯过我的身体,“乔乔,我可以带你过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做傻事。”
我看着苏筱柔,她应该不会骗我。
“连想都不要想,如果你还是……“
“我答应你。”我信誓旦旦的说道。
苏筱柔让徐嫂给我换好衣服,她自己走出去打了一个电话。
等我们全部准备好以后,她们两个人陪着我一起走出了病房。
莫绍文给苏筱柔安排的司机一直守在医院楼下,我们坐进车子,驶离了医院。
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仪式已经结束,所有人都去了墓地。
我在苏筱柔和徐嫂的陪伴之下,走进了墓园。
这里在郊外的半山腰上,四处种植着茂密的大树。一排一排的墓碑立在那里,处处散发一种悲凉的气息。
天空果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像是人们哭泣的泪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夹杂着绿色植物的清香。
想到以后,陆正歧就要长眠于这样的环境之中,这样的冷清,这样的沉寂,他会不会觉得孤独和空虚。
刚刚走出几步,一个高大的身影朝我们走过来。
黑色的雨伞微微向后倾斜,露出莫绍文的脸,他走到我们面前站定。
“绍文,我……”苏筱柔轻声开口说道,“我……拦不住乔乔。”
莫绍文的表情严肃,却在看到苏筱柔的那一刻柔软下来,他伸出手牵起苏筱柔的,低声说道,“没关系,于情于理,她也应该过来。”
莫绍文揽过苏筱柔的肩膀,对我说道,“乔夏,待会儿……”
“我知道。”我目视前方,语调平静的说道,“我不会吵,也不会闹,我只是想送他最后一程。”
莫绍文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徐嫂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搀着我的手臂,步伐缓慢的继续往前走。
我看到位置最好的地方,聚集了很多穿着黑色西装,或者黑色外套的人,全部撑着黑色的雨伞。在这个环境清幽的地方尤为刺目,我脚下一顿,顿时失去了继续前行的勇气。
“乔乔……”苏筱柔原本已经跟着莫绍文走出了一段距离,似乎察觉到我的没有跟上,转过头来喊我的名字。
“你……没事吧?是腿不舒服吗?”苏筱柔关切的问道。
我抿着嘴唇,摇了摇头,“走吧。”
我抓紧了徐嫂搀着我的手,鼓起勇气往前面走去。
我们四个人走到了人群的后面,有人看到了我的,然后挡在我身前的人非常自觉的闪出一条小路,我面无表情的走过去,走到了墓碑的前面。
“乔乔,你……你怎么过来了?”出声的是姚美芸。
“我来送他。”
我抬起头,不止看到了她,还看到了站在陆伯韬身旁的周昊,一段时间不见,虽然他的脸上还是一丝不苟的表情,但是语气仍旧恭敬的说道,“太太。”
我微微颌首,算作回答。
我的眼睛看向灰色的墓碑,上面有陆正歧的照片,清俊的面庞,冷漠的表情。
看到这张在无数个夜晚,反复在我眼前浮现的面孔的时候,心里那种爱恨交织的复杂感觉,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瞬间将我覆盖住,任凭我怎样挣扎,都找不到一个逃生的出口。
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这种照片,半刻也不舍得挪开。
陆正歧曾经说过的话,一声一声回响在耳畔,做过的事情,像是老电影一样,一个片段接一个片段的在脑海中闪过。
陆瑶就站在我的对面,她的手里抱着黑色的盒子,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
陆瑶看着为,表情微微一怔,随即看向陆伯韬他们。
我悬在半空中的手并没有因此而落下,出声道,“我来放。”
情绪没有任何一起起伏。
陆伯韬默许一般点了点头,把骨灰盒递给了我,我接过骨灰盒紧紧的抱在怀中,像是抱着陆正歧的身体,可是那具曾经在无数个寒冷的夜晚,在无数次我脆弱无助的时候,给过我温暖和安定的身体,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四四方方,毫无温度的死物。
当身旁的人提醒我,该把骨灰盒放入墓中的时候,我还在迟疑。
所有人的眼睛都投向我的身上,苏筱柔低声催促道,“乔乔……”
我站在原地,一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落在了手中的骨灰盒上。
“乔夏,不要耽误了时间,对正歧不好。”莫绍文提醒道。
活着的时候,我好像除了给你惹麻烦,几乎没有为你排忧解难过,你不在了,我怎么忍心扯你的后腿,让你走的不安生呢。
我缓缓俯下身去,把骨灰盒放在了墓穴中。
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往里面放置了一些东西随后把墓穴的盖子缓缓抬起。
盖子慢慢合上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像是被人生生的撕扯开来,已经四分五裂,那种刺骨的痛疼,瞬间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甚至是指尖。
我觉得全身麻痹了一样,失去了任何的知觉,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即使眼眶酸疼的难受,可是却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
哀莫大于心死,我终于体会到了这一句话的涵义,我二十几年的人生好像止步于今天,今天以后,我的心跟着陆正歧一起远去,只剩下这具躯壳,去完成我还没有担负起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