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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我拖着行李箱站在马路对面,心一横,将电话拨了出去,我既然都准备求和了,自然要显得主动一些才更有诚意,然而,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我看了下时间,快到晚上十一点了,这个时候,季靖闲一般还在书房继续工作,接不到电话也是正常。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在庙会上买来的泥人,打开盒子在手里把玩了两下。
“季2号,你可是佛祖面前开过光的,要保佑我一切顺利啊。”
我将泥人捧在胸口拜了拜,刚把它装回去就接到了小张的电话,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晚给我打过电话。
“小张啊,有什么事吗?”
“尘哥,那个,您现在在哪?”
“我刚下飞机,打算听你的,等会就去找靖闲。你说我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啊?他最近心情怎么样?你要不先给我透露一……”
“尘哥。”小张打断了我,“那个,我……”
小张向来能言善道,心理素质过硬,像这样支支吾吾的情况,倒是个稀罕事。
我安抚道:“别急,我听着呢,你慢慢讲。”
小张沉了一口气道:“尘哥,我有件事要跟您说,您得先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是靖闲怎么了吗?”听他这样一说,我也立刻跟着紧张起来。
“不是季总,是玦哥……”
“唐玦?”冷不丁听到这个我讳莫如深的名字,我心脏生生漏了一拍。
“他没有去世,这几年一直在F国养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空气中好像有一只手用力扼住我的咽喉,我一瞬间站立不稳,头晕目眩。
“你说,什么……”我大脑一片空白,如坠冰窟,险些失声。
“玦哥他……骗了大家。”
“那,那靖闲呢?”
“季总一周前就已经去F国了,具体行程他没有告诉我,我当时还以为是普通的私人行程,没想到……总之您别着急,一切还是先等季总回国……”
小张后面说了什么,我一片混沌的大脑基本上没有接收进去,我甚至不记得这通电话是怎么被挂断的,好像是我挂的,又好像是有人在喊小张,小张那边挂断的。
我呆呆地望着屏幕,直到它完全熄灭,映出我滑稽又颓败的神情。
失业了啊,我这个卖力蹦了四年多的跳梁小丑,终归还是失业了。
我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因为在这种事情上,谁都可能骗我,只有诚心实意帮了我四年的小张绝对不会骗我。
我想过的千百种断送的可能性,我甚至连季靖闲说不定会遇到一个比我长得更像唐玦的人都想到过,却唯独没想过这个,死而复生。
唐玦怎么会还活着呢?唐玦居然还活着……
我突然意识到,我和季靖闲的确都没有亲眼见过唐玦的遗体,我们得知消息的那天,就是唐玦下葬的那天,他亲姐姐带我们去的,那是他唯一还在世的至亲……
周身渐渐泛起寒意,和夜里料峭的春寒一起,钻进我的四肢百骸。
此时此刻,我本该情绪崩溃,本该把自己狠狠摔进走投无路的泥泞里去,从此不得安宁,但我没有,我只是对着熄灭的屏幕,借月光愣愣地摸着自己的脸。
一下一下,神经病一样。
随即,我浑浑噩噩的脑中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那晚我乖乖跟着季靖闲回去就好了,这样,我还能多争取到一些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还没反应过来就早已结束。
我握着手机,僵硬地立在寒风中,直到全身被迟来的恐惧包裹,冻成一团没有自主意识的冰块,到最后,就连双手的颤抖都做不到了。
突然,身后一辆汽车向我疾驰而来,擦过我的瞬间,我下意识往后一仰,大半截身体摔进了路边的草丛里,后脑重重磕在石砖上,行李箱倒地发出闷响。
司机从车窗伸出头来:“大晚上站在马路上,你/他妈找死啊!”
有那么一瞬间,我僵硬的大脑居然真的不受控地思考了一下“找死”的可行性……
后脑汹涌的晕眩感随之袭来,弄得我眼冒金星。
正主要回来了吗?
我晕晕乎乎地望着漆黑的天幕,那曾经固若金汤的无耻之心终于从内里,彻底破开一个洞,紧接着尽数冰消瓦解,我如同一个弃甲曳兵仓皇鼠窜的败将,所有的执着和勇气都溃败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