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倘若论列国之间的名声,石川五右卫门,要远远胜过堪堪万石领地的平手汎秀。但这份名声,并非美誉,而是恶声。纵然他劫富济贫,纵然他自矜侠义,在百姓眼中,却永远只是个犯禁乱法的盗贼而已。藏身于黑暗中的忍者,与位居人上的武士,自是天壤之别。甚至比起农人和商贾,也未必高出分毫。
石川五右卫门自以为是个聪明人,在伊贺国修习四年,就把同辈们远远甩在身后,而后有过三年,就已经有了“伊贺第一勇士”之称呼。倘若那次偷情事件没有事发,他大概会作为百地丹波的徒弟,继承伊贺上忍的席位。
身为伊贺拔忍,以及百地丹波的死敌,却依然在近畿混得风生水起,甚至还能照顾到一众兄弟的生计,这足以证明他在忍界的地位。
但此生的权势与名望,也仅止于此了。低贱的出身,在这个世上,乃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彼时曰“下克上”之时,土豪地侍纷纷揭竿而起,推翻朝廷的幕府认同的守护,但究其根源,依旧不过是武士阶级内部的权力变更而已。出身寒微而位居人上者,依然屈指可数。
石川并非安贫乐道,通达无欲的物外之人,对那些生来就比旁人高贵的武家门第,他怀着一种既恨且羡的复杂感情。言语之中,自是竭力做出瞧不起那些“道貌岸然的武士”的姿态,但四下无人的时候,却也不免幻想“若我出身武家名门当如何……”
奇人异士,除开那些那些方外之人,大抵如此。所以加藤段藏毛遂自荐,却又偏要在上杉、武田面前可以卖弄。果心居士被“恶弹正”松永久秀招募于前,更是以幻术相戏。
然而得罪武家的结果,却是加藤段藏被山本堪助设计毒杀,果心居士居住的东大寺被松永久秀放火焚毁。(这是我瞎掰的,别当真。)
大名所需要,终究只是用于军事的侦查工具罢了。忍者的铁律就是藏身黑暗之中,太过显眼的个人力量,只是无用的屠龙之术罢了。以此为依仗,冒犯武家的威严,无疑是自取灭亡。
石川五右卫门藏身山壁之间,远远望着山崎城,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前几日为救助不慎被捕捉的同党,他带人潜入城里,行声东击西之计,烧毁粮草引开侍卫,救出了伙伴。但由于某个少女的自作主张,却不得不再次行事。
平手汎秀把女忍者关押在本丸的一间矢仓里,四面都是开阔的平坦地,还有近百名侍卫严密看守,除非飞天遁地,否则根本不可能接近。
但这个女人他偏偏不能不管。
今日乃是有求于人,照常理而言,理应放下身段。那平手汎秀既然有意招石川前去,自然是有用得上的地方。此人是世代武家门第,素来有贤仁之名,未必会当面让他难堪。只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若是直接报上姓名来历,只怕见不到主事之人,反要受到小吏折辱。
纵横江湖数年,石川对于钱财甚至性命,都已经看淡,但唯独这一点虚名……
若是变装潜入,且不说能否成功,万一惹恼对方,只怕城主会立即下令斩杀人质。
思虑良久,事到如今,恐怕也只能报上姓名,以求觐见。他倒是没曾想过,那少女是故意引他前来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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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女刺客临时起意,并非要取我性命,只是希望借助武家的势力报仇?”
“她……的确是如此招认的。”中村一氏小心翼翼地回答着,“考虑到还要借助此人引来石川五右卫门,是以并未动刑。不知殿下以为……”
“这事……先放在一边吧。”汎秀挥了挥手,“还是注意加强守卫,你亲自去负责,不要再出什么事情。”
刺杀之事发生以后,平手汎秀并没有追究中村的责任,只是言语之中不免稍微严厉了一些,后者亦是对此心知肚明,只能是在工作时愈发谨慎,以求将功补过。
“是。”
中村应了一声,徐徐后退,顷刻消失在拐角。
这时反倒有另一人急匆匆出现在眼前。
“殿下!”河田长亲也伏身一礼,随即起身,“听说您要招募石川五右卫门那个大盗?”
“确有此事。如何?”
“可是此人……在朝廷公卿和左近大名当中,恶名昭著,收纳此人,恐怕会有损殿下的名誉。”河田长亲劝谏到,“请殿下三思。”
十年前,他刚刚遇到平手汎秀的时候,还是个机灵的少年,而如今已然变成老成持重的家臣。时过境迁,汎秀渐渐只觉得他沉稳有余,而机变不足。
至于另一位堪称智者的本多正信,却是俨然历练不足,虽然颇具才干,却还不足以独当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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