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回忆中的魔鬼

    所有地狱处，分身地藏菩萨，俱来集在忉利天宫。

    千军万马？战鼓齐鸣？彼时的我仅仅是一声轻笑，可轻笑过后，紧接着就开始了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凡人啊，区区凡人，蝼蚁一般的你们竟然敢杀死月娘？什么修为，什么功德，老子通通不要。我只要你们给月娘陪葬，这阳世污浊，让我来洗净。”

    我身上的金甲被我暴怒中所调动起的自身罡气震得不断颤抖，我手中的刀莫名的开始与我的身体产生着共鸣。那一秒我的脑中忽然有什么画面闪过，我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暗红色的光晕，竟然是层层的黑气。

    “陪葬，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随着我喉结的滚动，一句话从我口中传出。只是一个瞬间，我便好像离弦之箭一般从我所站立的地方弹射而出，顷刻间便已与那万马千军接触。

    人类虽是万物灵长，可人类却又是那般脆弱无力，凡世的刀枪根本无法穿透我这一身可以穿梭阴阳的甲胄。而我仅是点指之间便已为地府送去了无数冤魂。可我还不够，我还不满足，没有一点点能够消除我愤怒的感觉“杀，杀，杀......”曾在我耳边响起的声音再次出现，经久不衰。

    “森罗宝殿，地狱无间，行诸法无尽苦厄。灭！修罗地狱！”在尸山血海中的我将蟠螭直指苍天，我周身满溢而出的力量全部汇聚在那刀身之上，蟠螭原本的金色瞬间黯淡无光，转而一股黑气将这金龙之刃锋紧紧包裹。

    在那黑气之中，蟠螭的刀柄化作白骨龙身，那九枚金齿竟变成了一个个骷髅鬼面，随着这变化，蟠螭的刀锋也忽然向着天空暴涨而出，原本的风沙走石如今在我神力的催动下好像是停止了运动，唯有天空中不断汇集的乌云向着人群释放出了一道道闪电。

    就在我挥刀斩向大地的瞬间，那地面之中伸出了无数只枯木般的鬼手，刀锋划开了大地，从那龟裂纹一般的裂缝中喷涌出无数道织热的岩浆，这一片战场在我全力一击下，那原本喊杀震天的千军万马分秒之内便淹没在了这片修罗场中。

    我知道这是回忆，我也清楚我无法控制那挥刀之人的身躯。可我眼看着无数生命在顷刻之间便被我神力幻化出的地狱销毁殆尽，我胸中痛的无法言表，我只感觉我的身体要由内而外的爆炸开来。可那一身金甲的常十却还在不断的杀戮，他杀光了持刀的军士，杀光了城楼上观战的官僚，他挥着长刀竟然走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停下！给我停下！常十！你给我停下啊！！！我求你了，求你了！”

    虽然我此时被禁锢在这身金甲的回忆之中，可我还是感觉到了泪水涌泉一般的喷薄而出，“不能杀啊，不能啊常十！”我开始对我自己嘶吼，希望那早已成魔的男人，能够回想起自己曾经的善良。

    我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堆积成山的尸体，不去看烈火中被烧得劈啪作响的城楼，不去看那些百姓无助的眼神，我只是闭上了眼睛。可我心里对自己的悔恨，早已经在潜意识里将那个叫常十的男人杀死了千遍万遍。头脑失去意识之前，我只想问自己，这样的魔鬼，也是我吗？

    “老爷！”“老爷！”“老爷！”，耳边有人呼唤着我，慢慢的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在被什么人猛烈摇晃着。可我不想睁眼去看，我怕了，我怕睁眼看到的，还是那一副被我亲手塑造而出的，地狱之景。

    “老爷！您醒醒啊！老爷！”终于一股清凉之感从我脸上传来，随着我紧闭的眼睛打开一条细缝，一张干橘子皮一样的老脸出现在我面前，那人颤颤巍巍的手上还举着一只已经被倒空的青花瓷的茶碗，我蠕动着嘴唇勉强的发出了声音“常顺儿，我，这是怎么了？”

    听到了我发出声音，那老常顺赶忙蹲坐在了我的身边，不停地用手为我顺气。

    “老爷，您可算是醒了啊，您刚刚和那鎏金阴阳甲对视之下便好似发了失心疯，开始在整间屋子中乱跑乱喊，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又抱头痛哭，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啊！”那老头儿对着我说道。“老爷，我知道这些年您苦，您这样常顺儿心里也难受啊，好好的人，怎么就给折腾成这样了。”

    我看着常顺，又回想起了回忆幻境中的那个魔鬼，抿了抿嘴说道“常顺儿啊，我活该啊，我活该。”

    是啊，如若那幻境中之人真是千年前的我的话，仅仅以受业火焚身，羁押无间地狱作为惩罚，恐怕真的是菩萨对我的太慈悲了吧，像我这种魔鬼，就应该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