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极暗,只有案上一灯如豆。
没办法,他在这里物物皆被克扣,只能拖着病体苟延残喘。
宛若笼中之鸟,困兽犹斗。
墨凛听见小主子这般不信任自己,只是轻蔑一笑道:“那是自然,我墨凛办事定是滴水不漏,想当年我一人单闯孤狼关……”
知道他又要开始提那些陈年往事,苏景御恹恹地一抬手,墨凛闭嘴了。
“我自知你骁勇无比,可这是深宫,不是战场,定要万事小心再小心,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一想到自己当年在子虚国见证的明争暗斗,苏景御不由得垂眸,昔日展颜微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厌恶鄙夷的神情。
“后宫,素来是个会把蛛丝马迹扩大到无限大的地方。”他抿了抿嘴,声音清寒,清瘦的身子宛若一杆孤竹,默默忍受着霜雪的拍打,“无论是多么小的一步,只要走错了,就全盘皆输,你可明白了?”
墨凛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是一脸赞同。
真不知道宫主为何要这般谨慎,这后宫中不过都是些弱女子罢了,哪有那么可怕?
可他不知,往往女人心机心计才是最可怕的,杀人于无形,十指不染鲜血。
知道墨凛心中定是不服气,苏景御默默长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翡翠镯子,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那个女孩儿的脸——
小小的,还是一团孩子气,却极力展现出不属于自己年龄的成熟。
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含关心,仿佛直直看穿人内心的阴暗角落。
看着苏景御那副神情,墨凛就知道,自家小主子肯定是思春了。
但他还不承认,他非说自己只是把那三公主当成一个棋子罢了。
不过转念一想——
小孩子嘛,不知道“思春”是什么也正常。
望着素来神情严肃、作风严谨的小主子,墨凛不禁起了坏心眼,打算逗逗他:
“我说宫主,你总盯着那镯子看,不会是喜欢上人家小丫头了吧?”
果然,那人的耳根一下子红了起来,赶紧收回目光,将手中的物什放下,轻咳了两声才说道:
“怎么会?她又没什么值得喜欢的,又不善雅言,又没什么文化,平平无奇,有什么好让本殿看上的?”
话刚说完,那双小鹿似的眼眸忽地又出现在他眼前,一脸关切地看着他,纯洁无暇。
呦呦呦,还说不喜欢呢?耳根子红的都像灯笼了!
墨凛看破不说破,转言又说道:“也是,她的确没什么值得喜欢的。小小的一团,像个哑巴似的,又不解风情又……”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自家小主子一个刀子眼飞了过来,吓得他赶紧噤声,不再敢说宫阙的坏话。
半晌,只听苏景御悠悠开口,声音平淡,但说出来的话语却似涂满了毒药的刀锋——
“像她那般纯洁无暇、不含一丝杂质的仙子,就该被人生生推入黑暗污浊的泥沼。”
受尽人世间最深的苦楚,历尽红尘中所有的死生别离。
直到最后,一丝微弱的光明,换得她热泪盈眶。
苏景御微微勾起嘴角双眼微眯,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说法,眸中寒光四射,癫狂可怖——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那人用混沌失焦的眼眸望向自己。
那渴求的目光,仿佛在看向自己生命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