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看见白色绷带下若隐若现的血迹。
“奶奶,我不觉得我说错了。”易纵凝住她,黑眸璀璨,“易家面子是重要,但这并不与向程家道歉冲突。”
“大哥他降职被调走几年,他是受到了惩罚,可程家人如今才知道当年的事,您知道的,不管他们知不知道,我们都对不起他们,我们欠他们一个说法。”
“程庭东或许不是个好人,但这不代表我们可以蔑视生命,比起旁人眼里的折辱门楣,我们自身的品行不是更重要吗?”
易老太太摸过他鬓发,指尖粗粝感滑过,到底年老,保养得再好也抵不过岁月嗟磨。
她苍老眼里泛起朦胧水光,“你说得对,可你还小,小纵,有些事你不能明白我们的用心,你爷爷也年纪大了,有些事得让他自个儿想通。”
易纵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们的出发点永远都是好的,可是奶奶,路得由我们自己走,你们安排得再稳当,也只有那段路是稳当的。”
“奶奶,您应该相信我,易家的子孙怎么会丢您的脸呢?”
她眼前的人,年轻且有朝气,面庞生动而俊美。
隐隐约约八年前再见他的模样,眉间藏住许许多多的心事,这一路却依然走得很好。
易老太太眼底升起骄傲之意,叹口气,不再言语。
易纵察觉到她的松动,咧咧嘴,笑意更甚,“您看我,现在骂也挨了,打也受了,您要再不帮我把您孙媳妇儿娶进门,我可太亏了。”
“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大亏。”
被他逗笑,易老太太脸上露出浅薄喜色,嘴上仍怪他,“你该。”
“你就这么笃定人家姑娘愿意嫁你?”
易纵垂垂眼,声音陡然放轻,“她不嫁我嫁谁,没人比我更爱她。”
他近乎喃喃,易老太太没听清后半句,沉声道,“过两天我和你大哥会去趟程家,你要想去就赶紧好起来。”
易老太太登门那日,南城逢雨后初霁,日光晴好,照在人身上格外暖融,是那种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负累的暖。
门铃响不停,程敏不想放人进来,易老太太带着易家兄弟两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他以为他易家算个什么东西,今天他们就别想进我程家的门。”程敏说完,扔了遥控器。
江承笛赶忙顺他妈的毛,“是是是,可不是,您说得都对。”
程敏看着江承笛也心烦,拍开他,“去看看你姐在做什么。”
等近两小时,易绥余光不时扫过另外两人,一个老人,一个病号,他怎么放心?
易老太太忽眨眨眼,身子一软,向后倒去,易绥眼疾手快,扶住人。
江承笛一直留心门外,听见动静,瞬时拉开门,加入混乱的局面。
手忙脚乱过后,程敏跟着送人去医院。
她家门外出的事,若是老人家真有个不测,她少不得良心不安。
易纵把人抱上车那一刻,程窈窕汲着拖鞋,跑出来。
阳光照在她身上,她脸色没什么气色,几米远,两人遥遥相望,恍若隔世。
她没跟去医院,程敏让江承笛拦住她,程敏这几天血压一直很高,程窈窕不敢气她。
江承笛将手机偷偷还她,充好电开机,多个未接来电,易纵与余好居多。
还有很多封短信。
第一封,是在程敏把她带回程家的那个晚上。
程窈窕,刚怎么了?你是不是出事了?
第二封。
说话,程窈窕,你别吓老子。
第三封。
你不就是不想结婚么?不结了,你想不结就不结。
第四封。
你再不回来我就全城发寻人启事了啊,到时候丢人你可别怪我。
……
第八封,那时程敏应该已经去过他家。
你等我,程窈窕。
我不是说过么,一切有我,你别哭啊,那堆破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不许哭,听见没。
第九封。
等老子把这堆破事解决就带你回家。
等我啊。
……
最后一封,发信时间在五分钟前。
别哭。
难以言说的苦涩斥满她心口,程窈窕从来没觉得自己这般脆弱,视线渐渐模糊,她抬头,瞪大眼,不起任何效果,泪珠子断线般滚落。
手机震动,程窈窕机械地接通。
余好在电话那头喊几声,“窈窕!窈窕!你可算接电话了。”
程窈窕什么也听不清,捂住胸口,她像被浪潮冲上岸的鱼,包裹身体的空气黏腻、沉重,难以呼吸。
她不停捶胸口,哭声怎么也止不住,“好好…好好……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