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水中鱼儿

    一湾清澈的溪流欢快地奔跑跳跃，像是渴望长大的孩童。

    几尾透明的小鱼在石缝间嬉戏，动作倏忽而变，如同闪电。

    踏青的情侣正兴致勃勃地用钢圈网兜捞鱼。

    一次没捞到，再捞，两次没捞到，男青年挽起裤角下了水……

    他终于搬开石头捞到了近乎绝迹的小鱼，把它放到女朋友的手心。

    女孩子摊开手掌，欣喜若狂。

    于是，没多久，鱼儿变干变硬，缩成一个黑点。

    女孩子扫兴地甩甩手，抛弃了那条珍稀的小鱼。

    生命，在人们的无知中结束。

    天气晴好的时候，宁静的湖泊，宛如一块玲珑剔透的天然碧玉，阳光洒落在湖面，金光点点。

    柳枝披起金发，摇曳生姿。

    沿岸两边，杂花铺地，十里闻香。

    钓鱼的人们，伸出长长的细杆，挂上诱饵，耐心地等待鱼儿上钩。

    他们有的坐在岸上钓，有的趴在桥上钓，有的站在船上钓。

    姿态各异，五花八门，各逞本领。

    生命，在人们的无聊中结束。

    甚至，有人沿河拉网，细密的网眼漏不掉一尾鱼苗。

    甚至，有人往河里扔炸弹，投毒药，看见百白花花的鱼肚皮翻上水面，“丰收”的喜悦，加速了市场的繁荣。

    生命，在人们的无耻中结束。

    一条鱼，要想善终，难乎其难，难于上青天。

    无数的大坝阻挡了他们回游产卵，无数的万吨巨轮大肆捕捞，无数的工业废水、生活污水排向江河湖海。

    长江变成了黄色，大海卷起了赤潮。

    生命，在人们的无明中结束。

    水中鱼儿，如果它还有幸活着。

    它一定是隐藏了自己，不被溪边的脚步吸引。

    它一定是克制了自己，不被河中的香饵诱惑。

    它一定是淡泊了自己，远离繁华的运输航道。

    它一定是升华了自己，放下本能的诸多欲望。

    它一定是忍了又忍，耐了又耐，在孤独的眼泪里沉默。

    它一定是苦上加苦，难上加难，在寂寞的黑夜里呐喊。

    它一定是无名的，不被认可。

    它一定是无为的，深藏不露。

    它一定是无悔的，不愧此生。

    它一定是无师自通的，明白自己的目标。

    那就是一定要随百川归入大海，而且，一定要融入纯净的深海。

    一定是这样的，坚定不移。

    它相信，在那里，九死一生的鱼将会化成翻江倒海的龙。

    腾空而飞的龙将会化成变幻莫测的云。

    雷电相击的云将会化成润物细无声的雨。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于是，水里有了鱼。

    水中鱼儿，它不知道分别生死，天地赋予它的无比殊胜的自然之旅，它心领神会。

    终究会有鱼儿游进大海，它被埋没在万倾碧波之内，无声无息。

    没有人知道她曾经的危险历程，一切都是生死考验。

    没有人知道她奇异的生存方式，所有都是别无选择。

    没有人知道：

    大海为什么那样咸？

    大海为什么那样深？

    大海为什么那样汹涌？

    大海为什么那样浩瀚？

    大海为什么那样神秘？

    鱼儿也许知道，它终究不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