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到那汉子手中的油纸包,摊主又是一阵惊呼,“嚯,鼎香楼的糕点,大手笔,是给家中娘子带的吧。”
朴实汉子挠了挠头,笑道:“东家刚结了工钱,就顺路给小湄买点尝尝鲜。”
摊主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鼎香楼可在东城区,你这路可真够顺的,有钱给老婆买东西吃,自己也不知道加两个荷包蛋。”
那汉子只是嘿嘿一笑,低着头没说话。
这时,摊子另一边突然吵闹了起来,原来是有个青皮无赖嚷嚷着在面里吃到了苍蝇,要让老板赔钱。
摆明了是想打秋风来了。
周衍皱眉,刚想起身,对面那名叫张水根的汉子却已经跑了过去,腆着脸说自己认识什么什么帮派的大佬,要那无赖给个面子。
没曾想那无赖并不买账,狠狠推了他一把,刚巧把那汉子推到一片水洼里,泥水溅了满身。
饶是个泥人,现在也该有些火气了,那汉子却没动怒,只是紧紧护住了手上的油纸包。
在座的几个食客本来以为最不济会有一场恶斗,看到此景,齐声叹了句窝囊。
他们倒是没想起来,自己方才连屁股离开凳子的劲儿都没有。
周衍突然就想起苏师叔闲聊时与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世人皆知笑人,笑人不妨,笑到是处便难。
到可以笑人时则更难。
这么看,人间的这些小事,有时挺无趣的。
那无赖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真不是个带把的,屁都放不出半个,没劲儿。”
到了最后,终究是骂骂咧咧地走了。
张水根回到桌前,没搭理那些指指点点,自顾自吃起了面,还多要了两碗汤,这才拍了拍肚子,憨厚笑道:“老板,结账嘞。”
摊主摇了摇头,“刚才你对面那少年,已经给你结过了。”
张水根连忙起身,着急说道:“那哪儿行?”
却已经寻不到那少年人影了。
……
京都东城区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街巷中,坐落着一座布局规整、楼阁交错的王府。
王府由府邸和花园组成,府在前,园在后,府邸建筑又分东、中、西三路,每路的院落皆铺以绿琉璃瓦,华贵非常。
更值得一提的则为后方的花园,目之所及,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而那阔大池塘与湖心亭组成的方塘水榭,据说更是引流自京畿的玉泉湖。
和那被戏称为吞金貔貅的府邸主人一样,只进不出。
这般远超出普通制式许多的王府,属于当今天子的胞弟,恭王爷李隆睿。
此刻的恭王府内,一个身形臃肿的胖子正瘫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中,大概是因为天太热,脸上的汗水不断渗出,将地上都洇湿了一小片。
将杯中已经散去热气的茶一饮而尽,胖子才长吁了一口气,用力抚了抚胸口:“朱管家,到底该怎么办啊?”
他说话的对象正是身旁恭敬站着的一个老年男子,老人听到这话后迟疑了片刻,然后才说道:“王爷,府内还有三品武夫十二人,练气士二人……”
实在不像是王爷的胖子不住抹着汗,“这些人用来打打架还行,找东西就差了几筹,而且让几个这般显眼的家伙四处奔走,不是摆明了丢了贵重东西?”
胖子哀叹一声:“丢脸也就算了,可这东西绝对见不得光啊。”
房间内只有两人,但朱管家还是悚然一惊,低下头不敢说话。
自己的这个主子,远非看上去那般不堪,要不然也无法坐拥一座明显有违制式的恭王府,在天子脚下逍遥快活那么多年。
肥头大耳的恭王爷李隆睿一拍大腿,没曾想力气用得大了些,把自己痛得龇牙咧嘴:“朱管家,你倒是说句话啊。”
朱管家咬牙说道:“老奴与京都不良帅相熟,不妨先让他们调查一番,等有了些蛛丝马迹,再由我们接手。”
胖子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面颊,苦笑道:“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他又去喝那早被饮尽的茶,用杯盖挡住双眸,眼神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