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率宫的炼丹房中,热气腾腾,鼾声大作。
烧火的银炉童子盘腿坐在八卦炉旁,煽火的扇子掉在地上,他一手托着腮,脑袋一点一点的,虽说这睡觉姿势不大舒服,但他显然已经入梦很深,连太上老君和金炉童子进了丹房也未察觉。
“你这小懒虫,还不快醒醒,师父回来了!”金炉抢步上前推醒了银炉。
银炉揉揉惺忪睡眼,见是师父和师兄回来了,慌忙起身给老君跪下磕头,嘴里不停地认着错。
老君无可奈何,朝他挥了下手让他起来,一边嘟囔着“积极认错死不悔改”,一边径自往八卦炉走去。
开了炉,老君发现一件不得了的大事,登时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来了,“混账东西,克丹呢?”
说着,老君便火冒三丈地冲向银炉童子举手就要打他,银炉吓得一边喊着“师兄救我!”一边急急往金炉背后躲。
“师父……师父师父,饶了他这次吧……”金炉一边护着银炉,一边替他向老君求着情。
“这一粒克丹耗费为师多少气力,你这混账哪里知道!”老君隔着金炉向后面的银炉骂道。
“呜呜……师父,徒儿知错了,饶了徒儿这次吧……”银炉从金炉身后走出来,跪倒在地,向老君扑通扑通重重磕头。太上老君也拿他没办法,自顾自再往八卦炉中探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偷丹之人的蛛丝马迹。
“可恶……这厮修为不浅啊,连老夫都看不出……哎哟!”老君一声惊呼,连忙退后几步。
真是气煞人也,克丹没了,胡子还被烧焦了一撮!
“为师与你师兄不在的时候,有谁来过丹房?”
“呃……太白师叔、看牛的青牛童子、做洒扫的榴月童子、还有……”
老君一听银炉现下掰着指头念叨的名字就更加生气,吹胡子瞪眼打断他道:“为师是问宫外有何人来过!”
银炉被师父一声怒喝吓了一跳,慌忙道:“外人……外人……就,徒儿只记得沐沫仙子来过,那是因为徒儿火煽得太大,水神在外面闻见焦味儿,所以才……”
“不要说了!为师且问你,那孙猴子来过没?”
“徒儿……不曾……看见……孙大圣有来过。”
“混账东西,到底是他不曾来过还是你不曾看见?”
“徒儿……不曾看见,不知道他来没来过……”
就在这时,看门仙侍在兜率宫门口高声唱报:“斗战胜佛到!”
“呵,说曹操曹操到,老夫去会会这厮!”话毕,太上老君怒气冲冲出了丹房。
孙悟空不待小童去向老君通报,直接穿过迷踪复杂的八卦庭廊,还未入正厅,便险些被个一身火灰的老头儿给撞倒。
“哟,孙大圣这是急着去找老夫呐?”
孙悟空仔细看了看这老头面目,呃,不正是老君嘛,这灰头土脸的,差点没认出来。
老君带着孙大圣揭了帘子去到正厅,给他让了座后,遣了左右童子下去看茶。
孙大圣随意朝老君唱了个惹,嬉笑道:“老倌儿,好久不见,最近可有新鲜的丹丸给俺老孙尝尝?”
老君面上故作平静,伸手顺了顺下巴上一捧瀑布花白胡子,挑了里面一撮微微焦黄卷曲的捻了捻,不缓不急道:“大圣这刚尝完鲜儿,怎的又来了?”
孙大圣一时没明白啥意思,盯着老君那撮烧焦的胡子,莫名其妙道:“俺老孙上次来都已然是好几年前了吧。我说老倌儿,咱们哥俩老久不见,俺从花果山大老远来看你,你竟连个仙丹都舍不得招待,你这是何待客之道啊?”
孙大圣顿了顿,又瞅了瞅那老头脑门儿上一抹没擦干净的火灰,继续道:“再者说,你不愿给丹吃便不愿呗,明着说岂不省事?何比拐弯抹角?”
太上老君手上一滞,捏了胡子停在那里,像是有些意外。难不成克丹不是这猴子偷的?
老君面上奇怪、愤怒、怀疑、纠结、扭捏、无奈、惆怅、焦虑走马灯地轮番交替过一盏茶的功夫,可算放下胡子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幽幽问道:“大圣当真最近不曾来我丹房偷吃仙丹?”
孙大圣握紧了杯身,咔嚓一声,杯子碎了。
“荒唐至极!俺老孙要想吃你的仙丹,还用得着来偷?俺老孙一句话,你这小老儿敢不给?”
老君听得此言,倒也不生气了,踌躇少顷,道:“大圣莫怪,须知老夫刚刚所丢失的克丹耗神巨大,且有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