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三个晚上。
当最终停下,蒙眼布被解开时,王惠贞才发现已经又是一个晚上,在山中走了整整三天半。
现在,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佬葫人家院子里,这院子坐落在一个不陡的山坡的半腰,这山坡只是崇山峻岭中一个普通的山坡,放眼一望,四周的群山在夜幕下层层叠叠,连绵不断,如一大群一层围一层的巨大的黑牛卧在四周。
她不知道家乡在哪个方向,在多少重山岭之外。
再一看院子里,前面的屋檐下烧着一堆柴火,火堆旁坐着几个披着披毡的佬葫人。其中一个象是主人的老者吩咐了身边一个人几句什么,那人便走过来把她带到火堆旁。
老者放下手中的长烟袋,侧身吐了一口唾沫,然后仔细地把她从头打量到脚,点了点头,又跟坐在旁边那个抢她的小个子说了一些话,然后他吩咐身边的老年女人回屋取出一些银子给了那个小个子,小个子又跟老者说了一些话后便和那三个同伙起身走了。
王惠贞虽然一句也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她从这一切看得出来,这老者对自己还比较满意,老者已从抢她的那四个人手中买下了她,象买下一头牲口一样买下了她,她以后就是这老者的财产的一部分了,这老者就是奴隶主,是她的主人!
这时的王惠贞,没有精力再去多想什么,她饿得已快要站不稳了。这时,那回屋取银子的老年女人拿个火把带着一个年轻人走过来,那年轻人用生硬的汉语说:“从今天起,你就是阿牛家的奴隶了,以后要好好听话,好好干活,不准跑,跑了逮回来就打死,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我要饿死了,给我点东西吃吧。”王惠贞边点头边说。
“来,过来。”这年轻人说着带着王惠贞跟着那老女人来到院子左边一低矮的房前,推开门,一股强烈的牲口粪臭味就扑上来裹住了人,借着火把光影,王惠贞看到里面关着一些牛和马,屋右侧用一道木栏隔开的一小半边堆着干草。
那年轻人指着草堆说:“你就住这儿。”然后他扔了一件披毡在草堆上,叫王惠贞过去,又从屋角找出一条粗实的铁链,一头用锁锁在粗大的木栏上,一头锁住王惠贞的一只脚。然后他又出去端来了一木碗煮熟的土豆放在王惠贞脚前,之后便和那老女人一起锁上门走了。
此时的王惠贞,除了肚皮哪还顾得了什么。她坐下,伸手摸到那木碗土豆,拿起一个皮都不剥便塞进嘴里,象吃美味佳肴,她把这原来在家里多用来喂猪的土豆吃了一个又一个,大约吃了十多个,再一摸,碗里没有了。
她这才住了手,同时感到肚里踏实了许多。她慢慢地躺在草上,双眼瞪着黑乎乎的牲口棚的棚顶,这时,她刚才在吃土豆时完全没有意识到的牛马的出气声和粪臭味才又再一次溢过来,争先恐后往她的耳朵鼻子里钻。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也成了一头牛或一匹马。她动了动腿,脚上的铁链哗哗响,这响声告诉她,她现在身处离家遥远的深山里,她现在不是金谷坝的斋姑娘王惠贞,不是弟妹们的大姐,她是奴隶主圈中的一头牲口。
想到这里,她泪如泉涌,滚烫的泪珠顺脸颊滚落在头下用来喂牛马的干草上。泪水流尽时,已近半夜,春寒从山林浸进屋内,令她的身心一起打了个寒颤,她摸到那件披毡盖到身上,卷缩在草窝里,渐渐进入黑色的梦魇。
在梦里,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头牛,还梦见了自己家中那头名叫“狼甲”的母牛和那头叫“狼乙一”的牛犊,她和狼甲一起正在耕地。